樹籐犖犖,凌空亂舞,糖糖站在樹下,揮著短劍四方亂砍。
狂風起嘯,帶起無數飛沙走石辟辟啪啪的砸在短劍上,然而更多卻是直接招呼到了糖糖身上。
又痛又急,糖糖連退幾步抵上樹幹,不由嘿嘿一笑,這樣,最起碼後半面是保住了。
正得意,一塊拳頭大的飛石忽然闖入視線,說時遲那時快,某糖的劍方舉起一半便覺鼻子一酸,眼前一片金光紅花閃耀,劍登時不知了去向,掌心裡只接住了兩汪新鮮的溫熱液體。
「天帝,你個卑鄙小人!」痛徹心扉,糖糖淚眼叭嚓的跺腳亂罵。
罵聲未歇,空中又罩下一大片黑黢黢的陰影,糖糖一驚,忙靠著樹幹緊移三步。
「彭!」一塊小山般的巨石凌空砸落,引起一陣驚人的地顫,緊接著落葉紛紛,被風一卷便成了萬千利刃四方飛割,糖糖傻了,滿耳俱是嗚嗚嗖嗖的寒音,避無可避,毫無退路。
正凌亂,頭上又罩下一片陰影,緊接著左前方一片,右後方一片,一片一片又一片……結界上空似突然陰了天,凶狠的氣浪直貫而下,壓得糖糖喘不過氣來,依稀,她好像看見自己已被壓在大石下,成了一張不折不扣的糖餅……
「呼!」異風突至,糖糖眼前一花,腰上一緊,半邊身子猛的撞上了一堵堅硬的胸膛,很疼,但——很暖,很安心。
糖糖笑了,抬頭,正好看見大叔堅毅的下頜,再往上,線條優雅的唇,犀利深邃的眸緊鎖前方,聚精會神。
他的手攬在她的腰間,他帶著她縱起,落下,旋轉,閃避,漫天的落葉在他身周飛舞,巨石在他身前、身後紛紛砸下,而他,銀髮飛舞,袍袂鼓蕩,從容,自信,無與倫比。
糖糖的心在跳,熱血一個勁兒的往頭上湧,先前的恐懼早已不知去向,眼前,當下,心中,眼中,就只剩了一個大叔!
「看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風停了,沙止了,落石也沒了,軒轅恨天看著懷中眼直勾勾的糖糖,挑眉。
「看你!」意識尚在迷離,糖糖有什麼說什麼,兩手不安分的摸上了大叔的臉:「大叔,你好帥!」
不明白何為帥,但她炙熱的眼神已說明一切,軒轅不覺微微一揚嘴角,糖糖立刻鼻管一熱,情思與鼻血一起奔湧。
「受傷了?」聳眉,軒轅無奈的抬手,魔光一閃,鼻血立止。
「啊啊啊,沒事!」捧著鼻子,糖糖神元歸位,呵呵傻笑:「被塊石頭砸了鼻子,反正我血多,流流更健康。」
軒轅無言,地上躺著的碎石流淚了:拜託,砸你是好久的事了,你這次噴鼻血跟我完全無關好不好?
曖昧的寂靜在四周凝結,忽然——
「王!」低沉的語聲又響,糖糖哀怨了。
這個常有,真是千年難遇的煞神,煞風景大神,煩死、煩死、煩死……
「講!」一個字,軒轅鬆開了手。
「牟真開啟了護境結界前去接應常醉和鞞呵,目前隨喜一人鎮守後方。」
冷目一瞇,軒轅沉下了臉。無聲無息,一層魔光開始泛於體外,然後,一絲絲、一縷縷,化作千萬條攜金夾紅的黑色魔氣衝出無極淨地。
糖糖驚呆了,片刻後,她聽到了許多嘈雜的聲響,霹靂哄鳴,劍戟相撞,人的嘶號,莫名的炸響,還有幾個熟悉的嗓音——
「隨喜,封死界門!」急切,絕望,是牟真。
「不,給我撐住!」決絕的回答,似命令,是隨喜,語聲不復往日清朗,反而有種病肓之人的費勁與嘶啞,糖糖一驚,看向大叔。
「你們想辦法退進來,我這裡撐得住……」
「退不進來了,隨喜,聽牟真的……」常醉似在笑,但那笑聲裡帶著蒼涼,令人聞之心酸。
「嗆嗆!」激烈的兵刃交接,然後,常醉與牟真齊齊喊了起來:「鞞呵多羅,回來——」
「你、們——退!」一字一頓,沉似千金,糖糖緊張的揪緊了胸前衣衫,聽見鞞呵說了句她不能懂的話:「我的禍,我、來、結!」
嘶吼,悶雷,驚天的喊殺干擾了聽力,糖糖似真似幻的聽見了最後一句:「王,對不起……」
淨地再次恢復沉寂,糖糖的胸口卻像壓著巨石,那邊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似乎,牟真他們有危險,很危險,尤其是鞞呵,竟似已經生死攸關。
那個紫發紫眸永遠對她沒好臉的魔女,糖糖知道她也喜歡大叔,但糖糖更知道五大隨侍對大叔的重要。他們隨大叔一起轉生,從前生,到今世,一直追隨左右,忠心耿耿,所以大叔他……
一隻大掌撫上了糖糖的臉,粗糲的掌心帶來別樣的溫暖,糖糖抬起了頭,迎上大叔深邃的眼。
「在這裡,等我!」
糖糖扯了下嘴角,想笑,心裡卻莫名發酸,慌得厲害。這感覺,彷彿大叔一走便是生死離別,再不能相見。
「我也去好不好?」絞上大叔的袍袖,糖糖在微微的發抖,因離別的恐慌。
「你魂魄不全,出界有危險!」墨眸低垂,軒轅望著糖糖斷然回卻。
無極淨地乃天地間最平和、最溫順之所在,這裡能鎮定她的靈魂,否則他不會在尚未開啟天階的危險時期便將她帶進來。
實在,是別無他法。
垂下頭,糖糖難過的似心要脹裂。是因為大叔要去救那個紫發魔女嗎?不,好像也不全是。
她知道她的大叔看似冷血無情,實則比誰都恩怨分明。不管是哪個隨侍出事,她相信大叔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只是,只是這心口的疼,竟似生死離別般深刻。
「等我!」她的沉默戳痛了他的心,軒轅展臂,攬過糖糖在她發間烙下一吻,鼻端,滿是她的髮香。
他是承諾過不再將她丟下,只是,此刻留下她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