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無顏抬首,看著她,良久,道一聲:「鈴雲,任我撕了吧!已經,壞了!」面上沒有什麼表情,風,打亂了發,交纏著貼在頰邊,更顯消瘦。
鈴雲眼中淚光一閃,出口的聲音已哽咽:「小姐,您要是心裡難受就哭出來好不好,我是鈴雲,不是別人啊!」總是這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難過,小姐一個人擔著,生怕她們會擔心,可是她知不知道,愈是這樣,她們就愈是心疼啊!
小姐有驕傲,有自尊,有自己的倔強和堅持,皇上今日送來的一切在小姐的眼中只不過是那夜的侍寢換來的而已!
洛無顏心下一慟,任由鈴雲將她的身軀攬過,淚水也終是在那一刻落下,她的下巴抵在鈴雲的肩膀,視線迷離,喃喃道著:「鈴雲,在他的心裡,終於也把我當作了那千萬之中等待君王寵幸的女人了!」
……
走出唯心殿,龍天越的腳步倏然放慢了下來,稍稍略一停頓身形,回首看著身後跟上的人,沉吟道一聲:「日後關於後宮之內的事情,不要在洛妃的面前的提及,記住了麼?」
李德錄身形一怔,迭忙應聲:「是,奴才一定謹記!」
龍天越依舊眉心緊蹙,眸裡一片深邃,似是在思索著什麼,片刻的沉默過後,方才再度出聲道著:「含煙宮怎會突然失火了呢?」
「回皇上,這個奴才也不甚清楚,只是來報的宮人說含煙宮裡突然失了火,趙昭儀受了驚嚇。」
龍天越點了點首,問道:「那她人怎樣?」
「回皇上,只說是急宣了太醫,現下想必是已經去了。」李德錄恭謹的聲音裡隱藏的是一聲歎息,如此突生的事端,這宮裡怕是又要不得安靜了……
龍天越甫一踏進含煙宮,就瞧見趙昭儀在一眾宮女的簇擁下眸中含淚,見了進到室內的人,更是淚水不住的滑落,一頭撲進龍天越的懷裡,原本清冷傲絕的模樣早已被柔弱取代,整個人嬌媚的伏在龍天越的胸膛上,泫然哭泣的喚著:「皇上……」吐氣如蘭,再配上一幅受驚後的梨花帶雨,蘇蘇的聲音,繞是任何一個男人聽了怕也是會情不自禁吧!
「昭儀受驚了,太醫看過了沒有?」龍天越的聲音始終低沉,聽不出是何情緒,面上也沒有表情。
「回皇上,方才太醫來過了,說娘娘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驚訝,需要壓壓驚,已經差宮人隨去拿藥了。」身旁一跪著的宮女如實回著。
龍天越將懷中的身軀扶向一旁的貴妃榻,又吩咐一眾宮人:「都好好侍侯著。」說完,便旋身準備離去。
「皇上……」身後一聲柔柔的呼喚,回身,趙昭儀含淚的眸中不欲掩飾的挽留意味。
「昭儀,你好好休息,朕現下要去處理些事情。」龍天越打斷她的挽留,現下必須要查明真相,這宮裡的火未免也太蹊蹺了些。
「皇上……」趙昭儀仍舊不想任他就此離去,畢竟若是今晚皇上能留下來安撫她受驚嚇的心,那明日傳開了去,她的地位自是……
龍天越看著她始終抓著他不放的玉臂,深邃的雙眸半瞇起,眸色已有些許暗沉,夾雜一絲不耐。
趙昭儀何等聰明,知道有些事情若是太過,必會得到相反的結果,所以也就聰明的放開了手,嬌柔道了聲:「皇上不必太過操勞,要早些歇著才是。」
龍天越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便轉身離去……
李德錄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後,總覺得空氣中多了幾許陰謀的味道,風,劃過耳畔,微涼……
「皇上,您現下要去……」在看清龍天越所走的路時,李德錄有一瞬的怔忡,他原以為皇上是要去上元的殿的,難道……
「去唯心殿。」吐出如此四字,龍天越的腳步急了些許。
李德錄意會,只是安靜的隨在身後,明月灑下一地光華,抬首,才發現今日竟是滿月,圓圓的,映的夜色分外明亮……
洛無顏本已躺到床榻之上,只是尚未睡著,聽到門自外面開啟的細微響動,她警覺的坐起身子,不待有所動作,只聽到外室的鈴雲已然起身。
「皇上。」鈴雲瞧見面前的人,登時一怔,忙理了理有些散亂的發,哎,小姐一向不讓她們守夜……早知道皇上會折回,她就不歇息了。
「你主子呢?」龍天越出口問著,聲音比平素略低了些許。
「回皇上,娘娘已經歇息了,要不奴婢……」鈴雲正想說要去叫醒自家小姐,卻被龍天越揮手打斷。
「不用了,你先退下吧。」說完,便一個跨步走到內室。
藉著月光,走近後看到洛無顏已經坐起身,一怔,接著道:「還沒睡著?還是朕方才吵醒你了?」
洛無顏掀開紗帳,走下床榻,正欲彎身行禮,卻被早有意會的龍天越伸臂攔住,出口的話已帶了幾分清冽和怒氣:「你一定要同朕如此生分麼?」這個女人,是不是永遠學不會妥協?
「皇上言重了,妾身不知皇上深夜前來,失禮了。」洛無顏不著痕跡的退開他的懷抱,聲音淡淡的冷漠。
含煙宮不是失火了麼?那他怎會又回來?
龍天越深吸口氣,抑制下滿腔的怒氣,逕自坐了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面前的人良久,只見洛無顏沒有躲閃,沒有逃避,眸色是如初的無波,遂無奈的瞥了視線,卻掃到擱置在桌上早已凌亂的畫紙。
「這畫……」龍天越喃喃的問出。
洛無顏卻不想再回答,只是淡淡道著:「夜深了,皇上朝務繁忙,還是早些歇著吧!」
龍天越雙眸陡然聚起一抹冷光:「如果朕決定今晚歇在這裡呢?」聲音已冷了些許。
「皇上,您又何必太自尋煩惱?」洛無顏在心裡冷冷一笑,有用麼?一方面不想放手,一方面又對她哪裡都不滿意,如此左右猶豫著,他自己難道不覺得累麼?也許自始至終他放不下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的驕傲不允許她的不在乎吧!
「你一定要將朕拒之千里麼?這話到底是怎麼回事?」龍天越的語氣犀利冷冽,不容許她不回答。
洛無顏看了他一眼,旋即望進漆黑的夜,聲音輕輕幽幽:「妾身覺得畫的不好,就撕毀了。」他隨意的就丟了開,現下居然問怎麼了?
她突然覺得很諷刺,心裡也是透涼一片,為什麼會覺得另人之間愈來愈陌生,距離也愈來愈遠,甚至閉上眼睛,他的輪廓都開始變的模糊……
哀莫大於心死吧!沒有希冀了,也就不會再有掙扎了!
在這繁花簇擁的後宮之中,她只不過是隨風的落葉,終是要落入泥土,掩埋……
「朕做的這一切仍然無法令你釋懷麼?」青花的筆洗,親賜的匾額,是想告訴所有的人,她在他心裡佔據的位置,可她,卻全然不在乎!
釋懷?洛無顏的眸中多了幾分淒迷,碎了的花瓶還可以修補麼?縱使修補了,又如何再回到原來的模樣?
不是無法釋然,不是不能原諒,只是不想再就此沉淪,守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在別人的懷抱裡左右逢源,她很誠實的告訴自己:做不到!
既然這樣,她就絕對不會再回頭,守著一份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未來!
「若是皇上真想做些什麼,明日差人把唯心殿換成唯心院吧!」那個「殿,」她真的擔待不起,是自己的唯心院,而不是任何人的唯心殿!
洛無顏的聲音很輕,輕到在靜默的夜裡聽來竟是別樣的冷漠和不容拒絕!
龍天越還想再說什麼,此時鈴雲的聲音在外響起:「皇上,李公公有事要報!」
下意識的,龍天越皺起了眉頭,沉聲問道:「問他何事?」
只一小會兒,李德錄的聲音在外響起:「皇上,是宮裡的一些事情。」
龍天越自他委婉的語氣裡聽出些許端倪,遂起身抬了步子走到外面的院落中。
「什麼事情?」龍天越沉聲問著。
「回皇上,是含煙宮的奴才,方才來抱說他們主子一直驚嚇的睡不著,哭個不停。」李德錄在心裡暗暗歎息一聲,這個趙昭儀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由此,他也更是確定了一件事情……
雖然兩人對話的聲音極輕,可是依然自半開的窗隙隱隱的入了洛無顏的耳畔,她輕輕勾唇,牽出了一抹冷淡自嘲的笑容,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衝著走進來的鈴雲道一聲:「關上門,去歇著吧!」
不過是宮裡女子慣用的手段,雖然大多時候會適得其反,只除了一點,極受皇上的恩寵,那麼則無往不利!那個趙昭儀無疑是極其聰明的,知道怎樣利用形勢和自己的得寵!
如此邊思索邊走著,洛無顏在靠近床榻之時,只覺得胃裡一陣噁心,旋即頭暈目眩,腳下一發軟,整個身子便傾斜了下去……
鈴雲關上門回來,聽到響動,一進內室,便看到洛無顏軟軟側躺在床榻跟前的身形,腦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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