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台階拾級一步一步而上,仰首望著愈來愈近的寺廟,龍天越的眸中湧上滿滿複雜的情緒,一絲猶豫,一絲期許,還有一絲退卻……
「鈴雲姐,真的不用跟去瞧瞧麼?可是我很擔心小姐。」芙佩面帶憂色的道著。
「不用了,小姐想一個人靜一會兒,我們在這裡安靜等著就好。」收回遠眺的視線,鈴雲沖身邊的人道著,旋即回轉身子,欲往屋裡走去。
「鈴雲姐……」
手臂卻倏然被人拽住,鈴雲被動的轉回身子,邊道著:「芙佩,你做什麼,這樣拽住……」未完的話瞬時哽在喉間,怔愣的望著不遠處的身形。
微風搖曳起長衫,頎長的身影,尊貴的姿態……
稍稍片刻,鈴雲和芙佩兩人瞬時斂回心神,雙雙跪下,規矩的行了禮,道著:「奴婢見過殿下。」
「起來吧。」龍天越輕道一聲,視線若有似無的飄向屋內,沒有見到她的身影,是在屋裡麼?
鈴雲看著面前的人,凝眉思忖著,殿下到這裡來做什麼?是來**的,還是?方才高傾城剛剛離去,難道會是巧合?
芙佩可就沒有鈴雲的沉穩了,待起身定下心神後,看著面前的人,方才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氣瞬時又滿滿湧上,雖不會像對待高傾城那樣直言道出,卻是所有的心思都表現在了面上,不屑的掃了來人一眼,旋即垂下首去,似是不想理他一般。
龍天越注視著這兩人的表情,良久過後,確定週遭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任何人自屋裡出來,眉心一蹙,方才問道:「太子妃呢?」聲音低沉卻沒有往日的清冽。
「回殿下,娘娘……」鈴雲話還未說完,就被芙佩扯了扯袖子。
偏首,對上她有些孩子氣模樣的面龐,鈴雲無奈的笑笑,低低的提醒她一聲:「芙佩,別胡鬧了,他是殿下!」
芙佩微微嘟著嘴,喃喃的低聲嘟囔著:「我不想讓他去見小姐,小姐現在肯定一個人偷偷的傷心呢!何況小姐不會想見他的!」
「芙佩,你怎麼知道小姐不想見殿下?」鈴雲低聲的喃喃出,眸裡有些恍然,又幾許憂傷。
聞言,芙佩倏然抬起頭,面有疑惑的望著面前的人,眼神裡有著詢問。
鈴雲重重的點了下首,而後朝一直安靜望著她們兩個,並未有任何言語的龍天越略彎了下身子,回道:「殿下,娘娘方才出去說是要一個人走走,想來,應該是去了寺廟的後院。」
那後院是一片空曠地,揚起手彷彿就能觸摸到藍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小姐常說,站在那裡,心就能突然的得到寧靜,可以什麼都不去想,只是閉上眼睛,靜靜的呼吸……
龍天越輕一點首,拂袖旋身,瞬時,只留給面前的兩人一個修長的背身……
低低的,低低的,不知是誰的一聲歎息,輕輕飄過……
有風,一絲絲劃過,溫和的感覺,暮春的天,本應是那樣的愜意,可心裡,卻是莫名的恐慌和忐忑……
陽光灑下,照著蒼白的肌膚,輕輕閉上眼,任淒澀的感覺蔓延……
告訴自己要學著遺忘,告訴自己要學著堅強,可是真的,已經看開了麼?真的,已經不在乎了麼?
洛無顏微仰首望天的姿勢是那樣無奈,薄光籠著朦朧的側臉,模糊的看出唇角輕輕勾起的弧度,從未在人前流露過的憂傷……
興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為何在一發現這個地方時就那樣深深的喜歡,為何會開始害怕每每夜深人靜的到來,為何會不敢去看寺院週遭種植的梔子花……
因為這裡像及了在邊疆時他帶她去過的那片郊外,因為每每夜深人靜時,閉上眼,腦子裡描摹出的滿滿都是他的樣子,因為那入鼻的梔子花香會讓她想起那個江南的夜晚,想起他說的情話,他送的花,還有他的吻和他說過的天涯……
原來,從來都不曾遺忘!那些回憶那樣深的烙印在了心底,怎能會輕易遺忘!
她一直以為自己掩藏的足夠好,一直以為自己心上的傷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癒合,直到……
高傾城嬌媚的笑容下那無法掩飾的幸福姿態那樣輕易的刺痛了她的心,那一刻,她甚至能聽到傷口再次撕裂的聲音,疼痛的血液汩汩流出,沾滿尚未完全結枷的傷口!
她妖嬈的笑著,眉梢眼角的得意,她說:重要的是,他,不愛你!
那短短幾字拼湊而成的諷刺一遍又一遍的腐蝕著她的心,一點點將僅存的溫度化成薄涼……
龍天越的心,跳的劇烈……她的身影就在面前,一如每個夢中所見到的那樣,被風揚起的發舞在空中,單薄的身形飄渺的好似永遠也握不住!
從來沒有發覺那條走向她的路竟是那樣的漫長和艱難,彷彿踩下的每一個腳印都需要傾盡全身的力氣,隱在袖間的手緊緊握成拳,近了,一點點近了,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蒼白的面色和眸中隱隱流淌出的迷離……
「顏兒!」唇輕啟,不知道是如何開的口,只聽到散在空中那聲低低的呼喚。
洛無顏身形一僵,瞬時睜開眼,卻沒有回頭。
「顏兒……」這一聲,夾雜著隱隱的憂傷,龍天越輕輕的走到她的身後,淡淡的墨香入鼻,連呼吸一下都覺得是貪婪的!
深吸一口氣,洛無顏回過身,看著面前那張已經再熟悉不過的面龐,輕笑一聲,喚道:「殿下!」
微風拂亂她鬢角的發,龍天越探手伸出欲將她凌亂的髮絲順到耳後,洛無顏的身子卻下意識的稍稍後傾,與他拉開些許的距離,低眉斂目的模樣透著冷淡的疏離。
龍天越身軀微微的一顫,那不著痕跡的動作狠狠刺痛了他的心,探向半空的手臂就那樣僵立住……
「一定,要如此對我麼?」良久,望著她仍未抬首的動作,龍天越喃喃的道著。
攥起的手一緊,指間劃過掌心,淺淺的疼痛,洛無顏仍是低垂著首,淡淡道著:「殿下言重了,臣妾一直都是如此模樣。」
冷淡的聲音掠進耳畔,龍天越忽然低低笑開來,那聲音是那樣的淒涼和苦澀,任疼痛在胸腔蔓延……
洛無顏只是聽著那聲音在耳邊迴旋,一直,沒有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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