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星期,冷言再沒有踏進急救室半步,一方面是覺得自己無顏面對安淺淺,一方面,仍舊在暗自掙扎。
病床前,馬克脫下手中的隔離手套,嘴角的笑容有些陰側。
果然,病床上的安淺淺睫毛輕顫了兩下,眼睛慢慢打開。
「馬克?」她挑起眉,一雙眼睛裡滿是疑惑,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固定住了,動彈不得…
「想起來了?」馬克微挑俊美,臉上的笑容安淺淺打了兩個寒戰,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
微微皺了皺眉,只覺得腦中紛亂如雲,有些理不清頭緒。
「是不是覺得腦子裡很亂?呵呵…」他的笑聲讓安淺淺汗毛聳立,他手中的手術刀在她臉頰上輕蹭。
不由她多想,卻見馬克笑得愈發鮮艷,說話的語氣也是分外的陰陽怪氣。
「那就讓我來幫你回憶回憶,兩年前的事情…」
聽到兩年前,安淺淺皺了皺眉,不過下一秒,她的臉色變得瞬間雪白,眼中滿是痛楚…
那是一張精緻柔美的臉,她看著他的小手自她的臉頰滑落,她清晰感覺著他體溫的流失…
「媽咪…」腦中是更早以前的記憶,海綿寶寶的圍裙,他蹲在地上擦著地板,他摟住她脖子撒嬌,以及,他最後的那一句——寶貝兒,媽咪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心痛的無以復加似要裂開,呼吸變得無比困難,眼前是因著心痛和缺氧襲來的陣陣黑暗,馬克卻在這時將氧氣罩罩在了安淺淺的鼻子上。
「這麼快就想暈過去?」馬克在一旁閒閒的笑著,最終漫不經心吐著刀子。
「這兩年,你的親梅竹馬為了將你留在身邊,弄瞎了你的眼睛,用特殊手段讓你忘記了最愛的人和兒子,你知不知道,你兒子夜夜在床上以淚洗面,你最愛的男人痛徹心扉,他們都以為你死了…」
安淺淺的胸口起伏得越發厲害,糰子…蕭念…
她想破口大罵,卻發現自己吐不出一個字來…
「想罵人吶!」馬克輕輕笑了起來,他伸出食指在安淺淺眼前晃了晃,臉上的表情要多變態就有多變態。
「我再告訴你些好玩兒的事情,保管你聽了,就再也罵不出來了…」
「一個多月前,你兒子在醫院裡見到你,你卻不認他,你還當著蕭念的面兒,二話不說跟你的青梅竹馬私奔,嘖嘖…你說,你是不是太壞了…」
安淺淺的眼中滿是痛苦,她的胸膛起起伏伏,氧氣罩下的嘴巴長得很大,卻發不出聲音,唯獨被固定在病床上的手緊緊鬆鬆,手心早已血肉模糊。
她用力的瞪著腳,似是因為痛苦,也似想要脫離束縛狠狠的揍眼前的這個男人一頓。
安淺淺的反應似乎讓馬克十分滿意,他看著她額頭隱隱暴起的青筋,和一雙明明溢滿痛苦卻死死瞪著他的大眼睛,決定再為她添上最後一把火。
將唇貼在安淺淺的臉頰,故意蹭了蹭,果然惹得心臟檢測儀裡面的曲線亂了幾分,馬克滿意一笑,眸中掠過一絲狠毒,語氣中卻滿滿的儘是戲謔。
「哦,最後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一個星期後,你最心愛的男人將死在你的青梅竹馬手中,而且,他將會是為了你而死哦!」
馬克話音剛落,安淺淺的眼睛睜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圓,她漆黑的眸中滾落兩行淚水,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氧氣罩中白了一下,再沒有反應…
「嘖嘖,這小性子,果然烈得狠!」馬克歎道,拿起一旁的注射器直接插進安淺淺的心臟,待透明的液體見底,原本滴滴作響的心臟監護儀又有了反應。
馬克低頭看了一眼仍保持著昏迷姿勢的安淺淺,臉上笑容有些恍惚。
你是蕭念最愛的女人,你痛,他一定會更痛吧!
這種感覺,他也曾體會過呢,那麼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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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打從早上起,他心中就湧上一股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到晚上了,卻還沒有一絲好轉的樣子。
輕吻了照片上的女子一下。
他忽然想起她隨冷言一起離開時臉上的堅決,那種堅決,儘管他知道她出自於錯誤的判斷,一顆心仍舊難以抑制的疼痛著。
他對她的感情,已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刻入骨髓…
若依著他從前的性子,要他將她交給另一個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猶豫。
她的身體是他最大的顧忌,他不能用自己的強勢去賭她的生命,他看過他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機的樣子,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帶她走…
像個懦夫一樣,什麼都不能做…
一拳打在牆上,紅色的液體順著牆壁流淌,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疼…
季長風的話雖然讓他暫時按耐住心中的煩躁,可他的底線僅限於訂婚那一天。
不論如何,他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
門被推開一條小縫。
觸及牆面上的鮮紅,糰子怪叫一聲。
「爹地,你…」
蕭念俯身將糰子抱了起來,他微微削尖的下巴抵在糰子頭頂,悶悶道:「讓爹地抱一會兒…」
糰子反手抱住蕭念的脖子,將一張小臉埋在他的肩膀處,聲音也有些發悶。
「爹地,我有些擔心媽咪…」
蕭念將糰子抱得更緊了些,他微微閉上眼睛,語氣輕輕柔柔若祈禱,卻也若說著自欺欺人的話。
「會沒事的…」
糰子點了點頭,忽而昂起一張小臉,張著明晃晃的大眼睛,一臉堅定的開口。
「爹地!那天讓寶貝兒與你一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