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如墨,涼如水。西郊別墅的房間裡,幾縷煙絲裊裊升起,手中的相框微微泛白,照片裡的女子一襲白色婚紗,臉上笑容明媚如花。
蕭念癱坐在地毯上,身體靠在貼了壁畫的牆上,手中香煙靜靜燃燒著。
已記不清有多少個這樣的不眠之夜,她生動的面容彷彿就在他眼前,那種感覺,就恍若,她從來不曾離去,或許活在他身邊的某個角落裡,如此的近,如此的清晰。
可若真的活著,她又怎會捨得不來,糰子在這裡,他還在這裡,她怎會捨得不來…
緩緩閉上眼睛,他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忽而打開面前的電視機。畫面裡是肆意扭動,胡亂呻*吟的裸*體女人,旁人看,是為了洩慾,他看,卻是為了懷念另一個女人…
手指靜靜的磨裟著手中的相框,蕭念忽而起身,拉開房門,沒有穿鞋,輕輕走向另一間房門,將門推開一條小縫,他慢慢走到床邊。
糰子若貓兒一般縮在被子裡,眼角尤掛著淚痕,黑而捲翹的睫毛上,是凝結的晶瑩淚滴,手中攥著的,是那枚小小的護身符。
這兩年,他每天晚上都回來,而糰子,也幾乎每晚都是如此。可偏偏在人前,他卻從未掉過一滴眼淚。
小東西,兒子這麼聰明懂事,你怎麼捨得丟下他…
修長的手指將糰子腮邊的淚跡拭去,蕭念俯身在糰子臉上落下一枚親吻。
這是她唯一留給他的禮物,他必定要用心守護。
**東郊**
「她的情況怎樣?」冷言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安淺淺,轉身去問一旁正在調著什麼儀器的馬克。
「胃還是老樣子,沒有出現嚴重的排斥反應,但也不太契合,不過她的心臟狀況不太好,後半輩子身體可能都會偏弱,另外,我開的雖然是重要,但副作用還是有的,時間長了,可能會造成她的眼睛永久性失明,所以我希望你考慮一下,是不是有停藥的準備…」
冷言抿了抿唇畔,沉聲道:「讓我想一想…」
一旁的馬克沉默了一會兒,忽而撫了撫手中的鏡片。
「其實,你無非是怕她想起後回到那人身邊,我倒有一個辦法,讓她永遠絕了這個念頭…」
冷言的眼睛閃了一下,他似是考慮了一會兒,轉過身挑起眉問:「什麼辦法?」
馬克揚唇輕笑,那笑容中略帶深意。
「如果那人對她的念頭絕了,她總是想回去,也不過是徒勞…」
「你的意思是?」
「你覺得,現在這種情況,你和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誰更重要?」
冷言抿了抿唇,卻沒說話,坦白說,他也不確定。
「你想一想,她現在心裡愛的戀的全是你,如果你和他之間有衝突,她會站在哪邊?」
「有什麼計劃就直說,不要在拐彎抹角了!」冷言略微有些煩躁,他說得不錯,他此刻確實是佔有優勢的…
「我的計劃很簡單,讓她恨他,然後殺了他!」
「不行,這不是相當於將她送回他身邊去麼?」
「那你就準備讓她永遠這樣下去,做一個藥罐子?」
「你這根本就是個死棋,她只要停止服藥,就會想起所有的一切,倒時候,回過頭來,最恨的人依然是我!」
馬克搖了搖頭,忽而笑得萬分狠毒。
「你忘記了,她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就算想起來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殺的人是誰,更何況,如果她知道自己殺了自己最喜歡的人,你覺得會是什麼反應?」
冷言愣住。
「別忘了,她還有個兒子,如果你在她絕望的時候將她救下來,你有很多的時間來感動她,一個女人,在失去摯愛後可能會沉寂一段時間,可如果她一旦決定開始下一段感情,那麼,你將會是她此生唯一愛著的人…」
「我還是覺得這個計劃不可行…」
「是不可行,還是你在怕,冷少,他搶了你最愛的女人,難道你就不想報復麼?」
冷言的拳頭慢慢的握了起來。
「馬克,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這些話,我告訴你,這種會讓她陷入絕境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馬克笑了笑。
「如果你覺得這種依靠藥物維持的感情十分有趣,那我就不說什麼了!」
有一天,你會對我的提議感興趣的。蕭炎,蕭念,凡是蕭家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也許,他是該為他們之間添一把火了…
**
「小夕,天是不是已經黑了…」站在窗戶前,安淺淺細聲發問,她今天和上次的小女傭溝通了一下,對方告訴她上一次之所以撒謊是不想因為忘記了燒熱水而被罵,並且告訴她她的小名叫小夕。
她為此十分開心。
「是的,天已經黑了…」一旁的顧夕柔聲開口,眼中卻是濃濃的鄙夷,人都不在了還裝純潔,簡直就讓她想吐。
走廊裡傳來的陣陣腳步聲,似乎有些凌亂,安淺淺有些忐忑,一直都是她在追求他,突然之間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處處寵著她,倒讓她有些不自在。
「冷言,是你回來了麼…」安淺淺細聲開口,一雙大眼睛帶著隱隱期盼,從前,她只有在樹下等他的份兒,哪兒能像現在這樣。
濃烈的酒氣在空氣中散開。安淺淺微微皺了皺眉,剛要開口說話,腰卻被人摟住。
「出去!」說話的人口中酒氣沖天,她卻認得聲音,是冷言的。
「怎麼喝這麼多的酒…」安淺淺細聲開口,耳邊聽見細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以及房門被關上的聲音。
話音剛落,唇卻猛地被封住,濃烈的酒氣以及唇間霸道的掠奪讓安淺淺有些慌亂,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又像是出於本能,安淺淺一把將冷言推了出去。
冷言措不及防被安淺淺一把推倒牆上撞到後背,安淺淺自己也踉蹌兩步坐在床上。
「你沒事吧!」她自床上站起來,兩手前伸著,一雙大眼睛裡有些焦急。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每一次他要親她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想要推開。她記得,她以前常常幻想與他接吻的樣子,卻沒有膽量主動親她,如今他破天荒的來親她,她卻怎麼又要推開。
冷言的眼睛慢慢瞇起,酒精的作用讓她的心中微微升起一絲怒氣,忘記了又怎樣,回到過去了又怎樣,她始終牴觸他的觸碰,不許他越過半分。
心中的怒火越燒越烈,冷言猛地上前兩步,一把抓住安淺淺的肩膀,狠狠將她按在床上。
「你不是喜歡我麼,那就給我好不好…」他唇間吐納的氣息熏得安淺淺微微皺眉,安淺淺胡亂的搖著頭。
「冷言,你不要這樣…」他們還沒有畢業,現在還為時過早。
「我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冷言按壓著嗓音丟出一句話,動手就要去扯安淺淺的衣服。
安淺淺奮力抗拒,卻奈何力氣敵不過冷言,衣服很快就被扯爛,冷言看似清瘦實則很重,將她死死壓在身下。
無名的恐懼自心底湧出,安淺淺閉著眼睛胡亂的搖著頭,電光火石間,一些畫面飛快掠過。
「蕭念,救我!」她無意識的吶喊,卻惹得身上的男人身體一僵,也就是這發愣的功夫,安淺淺解放了雙手,猛的一把將他推開,拔腿便跑,慌亂中不知腳下絆到什麼東西重重跌在地上。
冷言回過神,慢慢的轉身,眼中的怒火已然蒸騰不見,只餘下滿滿的痛楚,他慢慢的走到安淺淺身邊,看著腳下瑟瑟發抖的女子,突然就有些痛恨自己。
溫柔的將安淺淺抱起,止住她的掙扎,將安淺淺一顆小腦袋按在胸前,冷言低聲呢喃道:「你不要害怕,我不勉強你就是了…」
安淺淺慢慢的安靜下來,她將一張臉埋在冷言胸口,而後悶悶的開口。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喊出了別的名字,你不要生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喊誰…」她軟軟的聲音讓冷言漆黑的眸中掠過一絲光亮,很快,很快,一閃即逝…
「沒事了,是我太心急了…」他扯過一旁的被子將她裹住嗎,淡淡的安撫讓安淺淺安心許多。
門外,馬克唇間勾起一抹笑意。
他不過是微微減了些藥量想試試效果。依此看來,她對蕭念的感情,比他想像中還要深刻,不過,這樣正好,她對他的感情越深,那他的計劃就越是順利…
「你喝了好多酒,快去睡吧,我也有些困了…」安淺淺軟軟開口,今天的冷言讓她覺得好可怕。
「好,你睡吧,我去洗個澡立刻就睡…」兩年了,她每晚都會等他回來,卻也每晚都要趕她到另外的房間睡覺,她依賴他,卻也牴觸他。
房門輕輕關上,安淺淺微微鬆了口氣。其實她自己夜想不明白,為什麼一覺醒來好像什麼都變了,她記憶裡過去的事情變得模模糊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只知道自己叫安淺淺,眼前的少年是她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是她自打上學起就暗戀著的少年。
照理說,她對他的期待應該是很強烈的,可每一次的親密接觸,那種感覺都十分奇怪,她總是覺得自己忘了些什麼重要的東西,那種感覺,就像生命中少了一部分什麼,空空的,有些難受…
她確定,她曾經是喜歡冷言的,就像所有的女孩兒一樣,她對他的喜歡純美得如同校園裡飄落的櫻花,頗有些年少的味道。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冷言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床邊等她。
「小夕,少爺他人呢?」安淺淺有些失神的開口。
「少爺一早就出去了…」顧夕柔順的開口,眼中卻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怎麼樣,他終於對你失去耐心了吧,像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就活該被冷落。
一連半個月,冷言都沒有再踏進她的房間半步。藥倒是每天都有人按時來送,顧夕對她的態度倒還慇勤,她要博得她的信任,這樣,她才有更多的機會好好的折磨她卻不被懷疑…
他應該是生她的氣了吧!安淺淺想著,自床上起來,她慢慢的摸到窗戶邊上,細長的手指將窗簾慢慢挑開,儘管她的眼睛看不到,可她卻隱隱能夠猜到,外面的陽光一定很美。
「小夕,我想出去一趟,你陪我一起出去好不好…」安淺淺忽而開口,眼中沒有焦距,卻很堅決。
顧夕似乎顯得有些為難,眼睛裡卻精光閃閃。
「這…少爺交代了,不准我們讓夫人出去…」
「沒事的,等他回來,我會同他的說的!」
「那,那好吧!」既然你這麼想要找虐,那我就只好成全你了…
由於冷言最近對安淺淺的態度十分奇怪,別墅上下裡的傭人對安淺淺的態度也連帶著冷淡了許多。
大家都覺得這位養在深閨卻還沒有舉行婚禮的夫人大概是要失寵了,見安淺淺要出去,也就沒有人上前去攔。
其實安淺淺想要出去的理由很簡單,她想要為冷言買些禮物,然後和他好好談談,畢竟,是她讓他心裡不快活…
其實,在外面,安淺淺誤以為陽光明媚的天氣已然陰沉得不像話,不出意外,很快就會下大雨。
「夫人,天氣不好,可能很快就要下雨了,你確定要出去麼?」故意狀似關心的問了一句,顧夕實則是吃死了安淺淺鐵了心要出門。
「嗯…」安淺淺點了點頭,這讓顧夕臉上的笑容便的詭譎起來。是你自己說要出去的,就算路上出了什麼事情,也怪不到我頭上了哦!
不出一會兒,有年輕的司機開了輛迷你款黑色小車出來。
顧夕將安淺淺扶進車裡,由於頂棚偏低,安淺淺一進車裡,就感覺有些氣悶
不過她想了想,再去換車又太麻煩,一會兒將窗戶開得大些應該沒有問題的。
「小夕,你陪我去趟購物中心吧!」安淺淺細聲開口,柔美的容顏如初綻的梨花,看得那新來的小司機眼睛一亮。
顧夕嘴角浮起一抹淡笑。
「去購物中心…」說完,她又伏到安淺淺耳邊低聲道:「夫人,開車的是個英俊小哥兒,直看您呢…」
安淺淺臉色一紅,臉上滑過一抹嬌媚,細聲低喃:「不要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車子開動起來,耳畔偶爾吹進幾縷細風,倒還十分舒適。
從東郊到市區的車程大概又四十分鐘,一路上比較清靜,少有居民房,過往的儘是些追求品質的有錢人。
車子開了十五分鐘左右,天忽然下起暴雨,顧夕趕忙為安淺淺關上車窗,見她呼吸微微窒了一下,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由於下雨的緣故,能見度大大降低。
「小陳,你可得仔細著開車,雨下得這麼大,穩些開著…」
司機應了一聲,果然將車速降了許多,安淺淺本想轉頭,可想了想,出都出來了,再回去,未免有些可惜。
十分鐘過去了,安淺淺的臉色浮起一抹潮紅,她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卻還算均勻。
「小夕,雨…還在下麼…」說話的聲音明顯出現斷點,話說完,安淺淺的胸膛又起伏得劇烈了些。
「嗯,好像越下越大呢…」顧夕眼睛裡滿是快感,她越是難受,她心裡就越是痛快,沒想到老天爺這麼照顧她!
「能…不能將窗戶打開些…」安淺淺軟聲開口,手撫在胸前,細眉微微擰著,顯然難受得不行…
顧夕依言將窗戶打開一條小縫,但雨水瞬間就從那小縫中飄灑進來。
「夫人,不行啊,雨下的太大…」啪的一聲,車窗又被關上。
「離…離購物…中心還有多遠…」安淺淺的眉毛擰得更厲害,她臉上的潮紅更甚,呼吸越來越急。
「大概還有十五分鐘吧!」前排的司機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