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秦府本就是個大府,連日來內外裝飾一新,僕丁傭人來來回回日日忙個不停。
這一日秦睦庭在老祖母那問過安,忽聽得下人報說四姑母來了,一時竟愣住了,但立馬又緩了過來,忙迎了過去。
在客廳裡,見到一個與自己母親年齡相若的女子,已不似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了,倒更像是一個俠女。
「你就是庭兒吧,長得真像是你父親,他要是還在該多高興呢!」
秦睦庭見狀立即跪下給姑母請了安,自己只是在小時候偶爾聽過有這個姑母來,今日一見倍感親切。
「兒啊,是我樓兒回來了?」只見秦家老祖母由秦夫人扶著忙忙地趕來了,一見到女兒,這個即將八十的老母親竟一時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這麼多年,你倒是去哪了?你弟弟歿了你都不回來,你讓我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整日為你放心不下,你不孝啊你……」這老母親坐在那裡一面哭一面拍打懷裡的女兒,那女兒也早已跪倒在母親懷裡泣不成聲了。秦夫人陪著哭了一場,又與秦睦庭好勸歹勸才把兩人勸回來,一家人又才樂呵呵地說起話來,老老小小其樂融融。此後每日裡女兒秦文樓都陪伴在老夫人左右。秦睦庭雖每日都來問安,但裡裡外外需要打理的事情多,近來更是忙得腳不著地,所以一般吃一杯茶也就走了。秦夫人也是每天來問寒問暖,陪著聊天解悶。
初八這天上午,秦睦庭聽下人報說沈公子來了,喜得立馬迎了出去,一路走一路想兩年未見不知大哥現在怎樣了。這姓沈的公子單名一個笑字,武功卓越,為人豪放,識交的朋友滿天下,因為他對朋友極為仗義,且此人又頗為正義,故而江湖上的人也都對他十分欽慕。只是他行蹤不定,且又不喜張揚,故而除了他自己願意結交的朋友,別人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兩年前他與秦睦庭偶然相遇,二人頗為投緣,當下結拜為兄弟。之後不久沈笑不辭而別,此次能再次得見,秦睦庭自然高興。
「賢弟,別著忙啊,大哥不是在這兒嘛!」沈笑忽從一面壁石後跳出,出現在秦睦庭面前。秦睦庭又驚又喜,抱住沈笑大哥大哥地叫了起來。秦睦庭自幼喪父,與沈笑相處的時日雖然不多, 但沈笑對自己的照顧和幫助,卻讓秦睦庭打心眼裡把他當成至親之人。
秦睦庭忽又推開沈笑,饒有興趣地打量起他來。只見他內黑外白兩件長衣,手中拿著的仍舊是那把玉骨扇。除了比兩年前又顯得清瘦些,也無甚變化。依舊如從前一般瀟灑不羈。
「哈哈……,怎麼樣,大哥還是以前的大哥吧?倒是賢弟越來越長進了,賢弟扶危濟困的事我都聽說了,為兄的很是為你高興啊!」
兩句話說得秦睦庭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沈笑攜著秦睦庭的手道:「走,帶我去拜見老夫人,我是特意來給她拜壽的。」
秦睦庭佯嗔道:「我還道大哥是來看我的,原來竟不是因為我。」
沈笑朗聲笑道:「兄弟,近幾日的賀客大多都是衝著你的名頭來的,怎不是因為你呢?」但隨即又偏過頭來壓低聲音小聲說道,「其實我來還因為另一件事……」又故作神秘地不再言語,自己倒領著頭往前走了。
秦睦庭從後面追了上來,轉身攔在了沈笑前面,撣了撣衣袖,立刻拿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來,說道:「這事情沒說清楚之前你是哪兒也不能去的。」
「賢弟,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故作老練了!」沈笑又笑著說道,話音未落已繞過秦睦庭繼續前走了。
「賢弟,為兄與官府發生了一些嫌隙,要借貴寶地避避風頭。」沈笑還是說了出來。
「我道什麼大事,這也不礙什麼,大哥就在這住下吧,住下別走我才高興呢!」秦睦庭樂道。
沈笑反轉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我路過甘州,那裡發生了水災,災民一片疾苦,可恨的是州官卻無動於衷,一不治水,二不濟民,反說自己在等朝廷消息。我就連夜把他糧庫的庫門都打開了,糧食分了百姓,繞過追捕直奔你這裡來了。」
「換了兄弟也會那樣做,這官員辦事不力,也該治治他。大哥放心,就算官府找到這裡,我也自然有辦法對付。」秦睦庭正色說道。
沈笑知他既應承下來必是有這個能力,也不再說什麼,攜了他的手去與老夫人問安了。
再說紈素自那日正午醒來後,即連日趕路,到了穗州又盤桓了兩日,四處打聽仍未有半點鶯哥的消息。這時於婆也來了,見了紈素,二人都沒了主意,只得商議先見紈素師父秦文樓,餘下的再作打算,興許鶯哥已經找到那裡了。
於婆領著紈素一路問到秦府,見府門口一個公子哥吩咐幾個秦府下人事情,眾人一口一聲地叫他「公子」,於婆就想此人必是秦睦庭了,細細一看,只見這人眉黑目明,臉面白淨,一身黑色長衣,手拿一把玉骨折扇,行事作風乾脆利落,確屬人中龍鳳,真是俊由面中來,威從心中生。
於婆上前問道:「小兄弟可是秦府公子?」
未等那公子哥說話,旁邊的僕人倒先樂開了,說道:「他雖不是我家公子,卻又如同我家公子,你有什麼話跟他說就等於同與我家公子說了。」原來這公子哥正是沈笑。
於婆說明了來意,沈笑向於婆和紈素問了好,請一個女僕將人領了進去。紈素從沈笑身邊走過時滿心疑問,總覺得這人倒像是在哪見過。卻又不方便問,只好壓在心裡。沈笑對她點頭淡淡一笑,轉過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於婆見過秦文樓,細細說了秦文樓離島後發生的種種事情。知道鶯哥未來,於婆又擔憂起來,站起身來就要去尋,秦文樓勸不下她,便留下紈素在自己身邊,也好督促她武藝。
第二日一早秦文樓便引愛徒與母親相見,那老夫人很是喜歡紈素,招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握著她的手問這問那,倒像是見了自己離別已久的親孫女一般。
「老太太,公子從外間回來了,就要來上房請安了。」只見一個丫鬟掀簾進來回稟道。
老夫人聽到早已樂了起來,向紈素道:「是我的孫兒!才出外辦了些事情……」話未說完只聽見一個人叫著祖母進來了。這人速度好快,紈素早就聽出他的腳步既穩且快,知道他武功不俗,抬頭見來人眉間帶笑,目含神采,身著錦緞,腰繫寶劍,英姿勃發,俊朗不凡,這樣的品貌確實難得一見。原來這來的就是秦睦庭。
秦睦庭一見慣常奶奶身邊自己的位置竟然史無前例地被人佔去了,著實好奇,再細看那人倒更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自己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如此顏色,一時竟愣在那裡。
「庭兒,紈素是我的徒兒,你就叫她素妹吧,你二人無事也可互相切磋武藝。」秦文樓從後面走上前來,指著紈素對秦睦庭說道。
「綵鳳,以後你就服侍紈素姑娘吧,」秦老夫人對著身後的一名丫鬟說道,「她心細,服侍客人我放心。」這是說給紈素聽的。
「奶奶,怎麼能勞動您的侍婢呢,回頭我讓碧波或者紫煙去聽素妹差遣就是了。」秦睦庭很貼心地對奶奶說。
「要去還是讓紫煙去吧,碧波就算了,那丫頭讓你慣壞啦!」秦老夫人半開玩笑地說。
再說那鶯哥,一路走一路玩,不緊不慢,到了穗州又在各處熱鬧的地方游了一遊,直等到十三日這天才往秦府去,心道:「嬸娘雖不知我出來,但她母親要過八十大壽,一家人歡歡喜喜未必會責罰於我,即使責罰,我是來拜壽的,定也不會重罰。」打定主意這才到秦府來。到了秦府,她不從大門進去,卻從圍牆外一躍而入,在府內四處遊走。
鶯哥正自逛著,遠遠地看到兩個人沿著迴廊走來了,鶯哥忙躍上附近的一棵老樹上隱藏了起來。再細細打量這兩個人,竟是兩個俏生生的美嬌娘。只見其中一人一身淡紫,另外一個則是一身淺綠衣衫。兩個人每人手挽一個精緻的小提籃有說有笑地去了。
「乖乖,難道是這府裡的小姐?嘖嘖,這品貌,這姿態,大府裡的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的。」鶯哥心道。待那兩人走遠,鶯哥又躍到附近最高的一座假山石上,舉目四望,這一望竟看見花叢圍著的一片空草地上一個白衣女子正在練劍,輕盈靈動,原來這練劍的不是別人,正是紈素。
「呵呵,她倒比我先來。」鶯哥馬上尋了過去。等她到時見那一綠一紫兩位姑娘正在跟紈素說話。只聽那綠衣姑娘說:「這兩碟果品是打千里之外的苡地@送來的,公子讓我送來予姑娘嘗嘗。」
紈素點頭淺淺一笑,那紫衣姑娘馬上接口道:「公子好心,紈素姑娘是知道的,你快快挑一些給沈公子送去,送得晚了沈公子又該笑話誰四體不勤了,呵呵。」紫衣姑娘一面笑著說,一面推著綠衣姑娘走,一轉身卻看見了鶯哥,只是不知道這姑娘什麼時候到自己身後的。紈素乍見鶯哥很是高興,拉了她的手就要去見師父,兩人故意放慢腳步互訴別後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