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姝 第1卷 二、初涉江湖飛橫禍   義除不平思故人
    這一夜,於婆翻來覆去竟未睡著,第二日一早便拉紈素乘船出島去了。董媽仍舊留在梅花塢中等消息。

     再說紈素也是第一次出島,心中卻並無歡喜,也無甚興致。她本是個無慾無求的人,對外面的世界也從不感興趣。以前,董媽、於婆也都說過島外的事,一直也都是鶯哥在那裡興致勃勃地聽,紈素對這些事並不好奇,也不覺得有什麼新鮮。這次出島一心一意地想找到鶯哥,這外面的花花世界卻並不是能讓她留戀的。

     二人一路走一路打探鶯哥的消息,卻無半點收穫。到了一處「人」字形岔路口,於婆向兩條分開的路上望了望,見這兩條路從兩個不同的方向環繞一座山,路分叉的地方有一個茶鋪,便叫紈素先喝杯茶再想法子。兩人剛一坐定便問那店家可曾見過鶯哥這樣的一個姑娘,將鶯哥的容貌細細描述了一番。那店家連連擺手,說沒見過。於婆便只好又問到穗州該怎樣走。店家解釋道:「這兩條路都繞著這座山,一條官道一條近路,官道上熱鬧一些,大約七日可到,近路難走一些,但只需三日。」

     紈素正在跟於婆猜測鶯哥會走哪條路,斜眼卻看見鄰桌一個男子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那人一身綾羅綢緞,身後跟著一群小子,個個臉上的笑都露著一股邪氣。紈素收了眼,就像沒看見似的仍舊和於婆說話。

     兩人最後商定,一個走官道,一個抄近道,務必要在紈素師父知道前將鶯哥追回梅花塢。但於婆心中仍有憂慮,雖然紈素身手了得,但她卻未曾涉足江湖,這其中的險惡只怕她未必應付得來。紈素喜靜,且輕功極好,便要走那難走的一條。於婆拗不過她,只好與她分頭走了。

     說那山路難走,果然不假。一條路曲折坎坷,且路上亂石極多,雜草叢生。約摸走了半盞茶的功夫,紈素只覺得頭暈乏力,支撐不住。只聽得哈哈一陣狂笑,從亂石堆後竟走出幾個人來。紈素定下神來一看為首的正是那茶鋪上盯她看的人,這人臉上一副得意的笑,而他身後卻是那個給自己倒茶的小二。

     「我這是怎麼了?你們在茶裡下毒?」紈素知道情況顯然對自己不妙。

     「茶沒問題,還記得那個杯子嗎,小美人兒?他給你倒茶前是不是拿這個擦了擦?」說著為首的那個抖了抖手中的一塊絹子,「哈哈哈,這上面可有特意給你配的料啊!」

     「那你想怎麼樣?」紈素握了握手中的劍。

     「沒想怎樣,就是起了憐香惜玉的心,看不上小美人兒風餐露宿,一路風塵的。不如,小美人兒跟了我,管保你錦衣玉食,自在無憂,……」

     未等他說完,紈素早已拔劍出鞘與這伙匪人鬥了起來,自己一定要速戰速決,在藥性完全發作前拿下這幫歹人。但這藥力又豈是她能控制的,紈素只覺得頭越來越沉,但整個身子卻又如同飄在雲裡。自己竟彷彿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一樣。紈素漸覺難以支撐,還在想脫身之計,只聽那匪首說道:「小美人兒,其實這也怪不得小爺我,這要怪呢,一怪你長得太好看,讓小爺動了心。二呢,就要怪你尋的那個黃衫同伴。」

     「她怎麼了?」紈素急急問道。

     「美人兒放心,那丫頭昨日戲弄了我幾個兄弟後跑了,我找不到她只好找你了。」說著只見紈素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那匪首手一揮,後面的人立時擁了上來,七手八腳將紈素手腳捆了,那匪首又一頓狂笑,正欲抱起紈素輕薄,忽覺腦門上猛然一痛,頓時眼冒金星,疼得嗷嗷叫。餘下人等還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人人額頭上都被拇指蓋大的石頭打到,每個人頭上都起了一個又黑又腫的大包。

     「再下佟成,家父佟羌,人稱『鐵掌佟三爺』的就是。不知閣下哪位高人,敬請現身指教。」那匪首朝前公公正正地作了一個揖。

     「什麼銅槍鐵槍的,老子不識得,再不滾老子就不客氣了!」話未說完佟成的右膝蓋又挨了一石子,只聽「啊」的一聲,佟成已單膝跪地,一時劇痛難耐,又不敢稍作逗留,只好扶著手下麻溜得跑了。

     待得眾人走遠,從野草叢中走出一人來。這人一身黑色長衣外罩紗織白色長衫,手搖一把玉骨折扇,慢悠悠地從草叢中走了出來。繞著紈素走了一圈,這才蹲下給她鬆了手腳上的繩索。女子手上的繩索一鬆開,他瞬間如同被雷擊一般,赫然在眼前的是女子手心的硃砂痣。他記起幼時的那個她,她的手心也有一顆。那時兩家的父母時常往來,他們還可以常常在一起玩耍,他拿著筆,在她的手上畫了一朵美麗的花,那花心就是她手心的硃砂,她將手輕輕地握起,調皮地笑著說她要一輩子留著這朵花,可是後來,她死了,她的死讓他看透了自己父親的醜惡嘴臉,她的死讓他小小年紀便選擇了漂泊與流浪,她的死也成為了他心中永遠的陰影,埋在心底最深處的痛。

     他站起來,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紈素,看樣子她一時半會兒醒不了。他轉過身,向前走了半箭之地,找了個大石頭背對著紈素坐了下來,眼睛看著遠方,山中風光旖旎,恍若仙境,他卻無心把玩,心中波濤洶湧,不能平復。

     約摸過了一個多時辰,太陽正向西斜去,那男子站起身來撿了一些枯草枯枝,在紈素身邊升起一堆火來,火越燒越旺,但他的臉色卻越來越黯了。他思緒起伏,想起這麼多年來的遭遇不禁感到五味陳雜。

    第二天日過正午,紈素才悠悠轉醒,只覺陽光扎眼,忽想起暈倒前的情景,忙站了起來,四處一看,那群歹人早已無影無蹤,除了自己身旁的一堆灰燼,什麼都沒有了。紈素雖心存疑惑,但卻毫無頭緒,只好拾起劍,繼續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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