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天涼。
雪花飄落在每處地方,將世界照耀得雪白。亮得甚至有些刺眼。外面小孩的雀躍,好不熱鬧。
老人關上門,關門抓雞。
偏偏雞能感應到自己將一去不復返的命運,揮了揮翅膀,滿屋子的亂竄。
老婆婆追得滿頭大汗,實在是拿肥雞沒法子了,便沖閣樓裡喊道:「哎喲,我說老頭子,別整天捂在被窩子裡了。快下來幫幫手。我這老把老骨頭,可經不起這個折騰了。」
老頭子翻一個身,不耐煩道:「經不起就不要去抓!大清早的也不安份!」
「這怎麼行!老頭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不仗義了!大過節,外面又下這麼大的雪,你讓人家姑娘去外面買這些?她這麼多年對我們的好,難道你轉頭就忘記了?她一個人怪可憐的,即便是她不肯來咱們家吃頓飯,也得送點東西意思意思。我做這些,沒做錯吧?你看看我們現在的生活,沒有她的幫助,能這麼自在嗎?」
老婆婆一抱怨,話匣子就打開了。話像是怎麼也念叨不完,劈里啪啦的把人一頓說。老頭子經不住她這麼猛火力的攻勢,立馬舉手投降了。
苦著一張臉下來,雖在不滿,卻充滿了對眼前人的愛意:「就你話多,說了一輩子也不膩。」
老婆婆捂嘴含蓄的偷笑,與他聯手抓雞。
人多力量大,有男性的加盟,效果果然顯著。很快老頭子便捉了一隻雞,交給老婆婆。
他們抓了只最肥的母雞,準備給隔壁送去。
將身子包得嚴嚴實實,拉開門,迎面撲來一陣寒意。儘管穿了得行動都有些不便,還是冷得身子打顫。
今年的天氣,真怪。
下這麼大的雪,好像。回到十年前。那年的一場雪,下得因為這般大。
活了幾十年了,這麼怪異的大雪,就見過這麼兩次。
縮起脖子,關上門朝隔壁屋子走了去。視線無意間掃到雪地裡那個盯著屋子看的人影,無奈的搖搖頭,敲了敲門。
「誰呀?我馬上來!」
裡面傳出回應,接著便傳來匆促下階梯的腳步聲。
「婆婆,是您啊!快進來快進來,外面多涼啊!別凍傷了身體。」
裡面走出的人笑臉相迎,熱情的請老婆婆進屋。她抬頭的時候,也看到了不遠處佇立的身影。手貼在門上,只遲疑了一秒,便若無其事的合上門。
「姑娘啊,我看大過節的。就給你捉了隻雞過來,讓你補補身體。你看看你,也不願意去我們家裡吃吃飯。做好送過來,也不肯收。嫌棄我們兩個老傢伙了對不對?」老婆婆心知她不是這樣的人,只是動動嘴皮子。
「哪能,婆婆你可是整條廂子裡出了名的大廚!」對方絲毫不介意老婆婆的滿嘴『抱怨』,倒是習慣了她心嘴不一的性子。
「您的心意,我心領了。這隻雞,我替您拿回去吧。您瞧我一個人,怎麼吃得了。還是你們兩夫妻自個吃吧,別隔我這浪費了。」
「不不不。」老婆婆連說了三個不,對她的提議直搖頭。
「姑娘。你就收下吧。這不但是我這老婆子的一點心意,更是我這個婆子對你這麼多年的感恩啊!如果你今天不收下我這點心意,就是不肯接受我這老婆子。你只要說個不字,我立馬就回去,再也不會與你有來往,讓你煩心了。」說著,提起綁住爪子的母雞,做好走的準備。
「我投降了我投降了!這雞我收下了還不成?我可不想為了一隻雞,碰壞鄰居間的關係。」
見她妥協,老婆婆臉上重新掛起慈祥的笑容。「這還差不多。」
「呵呵。」她乾笑兩句,從她手裡接過母雞,不厭其煩的提醒道:「婆婆別整天整天的叫我姑娘了,多生疏啊。還是叫我千淺吧,聽著親切。當年我爸…我父親就是這麼喚我的。」
「要能改,早就改掉了不是?這麼多年,習慣叫姑娘了。生疏不生疏,不是一個稱呼就能決定的。」老婆婆說完,開始八卦起來。
「十年前你孤身一人搬到我們這兒來,什麼親戚朋友也沒來看過。門外的那個人,倒是堅持了這麼多年。你居住在這裡,和他有脫離不掉的關係吧?看得出來,他很有悔過之意。你怎麼就不肯給他一個悔改的機會呢?十年的堅持,不是任何男人都能辦到的。再大的矛盾,也該消除了。你這氣,生十年也是時候消了。」
這十年來,門口的男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總會在那裡站上一段時間,不管颳風下雨,都堅強。
她不知道在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於這件事的處理,她覺得顧千淺不近乎人情了些。
顧千淺透過窗子口,望一眼幾乎被大雪蓋住的人,嘴邊的笑變得僵硬。她垂下腦袋,給婆婆沏茶。
「有些事,有些人。不是堅持不懈,就能得到諒解的。他必須為他的過錯,承當相等的處罰。」
老婆婆剛提氣準備說些話,便被她打斷。
「婆婆,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