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最真實的,儼然只剩下梧桐苑,他的四妹。青曼雖然癡傻,可情緒是真實的。他能從她眼中看到欣喜,看到排斥。
猶記得四姨娘還在世的時候,四姨娘對他是那麼的好。即使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依舊對他笑臉相迎,和藹親切。不像大娘和二姨娘,看他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梧桐苑,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他心中的一處溫暖。
心中思緒萬千,抬頭間,李仲業便發覺自己不覺間又來到了梧桐苑。
越過高高的圍牆,仰望著那棵像征性的梧桐樹,他原本黯然的雙眸漸漸恢復了些許的光彩。
青曼……不管是為了維護自己心中的那份溫暖,還是為了曾經親和待他的四姨娘,從今往後,他都要好好照顧她。
思及此,李仲業輕抬起腳,慢步走了進去。
好清靜……
看著空蕩蕩的院落,這是李仲業的第一個想法。
目光飄移間,見各間廂房皆是房門緊閉,沒來由的,他突然覺得心中有些發慌發涼,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流失……
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走向客房,推開門,見裡面空無一人,他心中的不安漸盛。
「青曼。」來到臥房外,李仲業試著輕喚了一聲。久久未能得到應答,他只好自己打開門,卻只見床上被褥整齊,餘下的,還有滿室的清冷。
人不在了!
這個念頭猛的從腦海深處蹦了出來,脆生生地嚇了他一跳。
「青曼,青姨……」對著四面八方重複叫了數遍,回答他的,只有偶爾飄來的熱風,以及三兩聲零落的蟲鳴。
失魂落魄地遊蕩到院子的中央,李仲業腦海中一團亂麻,理不出一點頭緒。
青曼……她去哪裡了?沒聽人說她出府了,屋裡也沒有一點兒打鬥的痕跡,絕不是被人擄走了。
那麼……爹!難道是爹差人把她送走了?那天晚上爹可是來梧桐苑看過她們,一定是這樣!
心中這樣思量著,李仲業快步離開了梧桐苑,直奔向李筠霖平時辦公的書房。
「爹,你把青曼送去哪兒了?」
衝進書房,李仲業劈頭蓋臉地便出聲質問,發覺自己好似打擾了正在深思的父親,他頓時收斂了情緒,低聲問道:「爹,你是不是把青曼送走了?」
洞察人心的黑眸盯著忽然闖進來的人打量了片刻,待將來人看了個通透,李筠霖方才收回視線,穩步來到屋外。
看著李筠霖的背影,李仲業忽然意識到,他對李筠霖其實一點也不瞭解。好比現在,李筠霖竟然沒有斥責他的莽撞。李筠霖現在的神情,他以前從未見過。
心懷忐忑,他輕腳跟了上去,靜靜地立在李筠霖的身後。直覺告訴他,他身前這位位及丞相的父親有話要對他說,而且是很重要的話。
「仲業,你很關心青曼?」欣賞著園中的景色,李筠霖淡然地問道,神色平靜得讓人看不出他問這話是出於怎樣的心態。
「爹……」李仲業心緒繁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仲業,爹問你,你可是真的關心青曼?」沒得到回答,李筠霖又問,聲音低沉,語氣認真。
儘管心裡疑惑重重,李仲業終是老實地點了點頭。「是。」
「那你是否知道,青曼她已經不傻了?」又或者,她或許從來都不傻……
李仲業心頭一震,臉上全是驚訝之色。「爹,你說什麼?!」
青曼她不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筠霖苦澀地笑了笑,「看來,你也不知情。」
這十多年來,因為被心中的執念所困,他從未對這個名義上的四女兒上心。也因此,他連她是真傻假傻都不知曉。而他這個自稱關心她的兒子,也不知道她不傻……
呵呵!這就是他們李家人,也難怪她要離開了,還要和李家斷得乾乾淨淨。
得知李青曼不傻,李仲業無疑是高興的,可隨之而來的,是疑惑。「爹,到底是怎麼回事?青曼她現在在哪裡?」
抬首仰望天際,李筠霖心中無限感慨。
青曼……真是個細心的孩子呢,居然會特意留下書信,叮囑他小心皇上,防範皇上對李家出手。皇上……皇上終於打算對李家出手了嗎?
「青曼,相比李家對你和你娘所做的一切,你這是在以德報怨。
依然,你又讓我情何以堪?讓我在百年之後有何顏面面對於你?李家欠你們母女兩的實在太多了。」
收回視線,深吸了口氣,李筠霖歎息道:「青曼她留下封信便走了,大概是前天夜裡走的,叫我們不用找她。」
李仲業心頭一震,忙問道:「爹,青曼沒有說她要去哪裡嗎?」
李筠霖微微有些心酸,搖頭道:「沒有。」
他知道,青曼這麼做,不單是因為她不想和李家成為互相牽制的存在,也正如她所說的,她要和李家斷得徹徹底底。
「爹,那……」
李仲業的話還未問出口,李筠霖便打斷了他。「仲業,關於青曼的事你無須再問。
李家現在已經站到權勢巔峰,勢必會引來皇上的猜忌,你還是多花些時間好好想想自己今後該走什麼樣的路。」
雖不知皇上派人監視青曼的用意是什麼,但未雨綢繆總是好的。李家,斷不能毀在他的手上!
李仲業一愣,驀地瞪大了眼,「爹!」
青曼到底在信上說了些什麼?她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她從皇上那裡聽到了什麼消息嗎?
「好了,你回自己的院子吧,好好想想爹今天和你說的話。對了,順便通知你二哥到我書房來一趟。」
「是,孩兒告退。」微一躬身,李仲業快步離開了,眼底有著鄭重。
待他離開,李筠霖愈發站得筆直,睿智深邃的眸中有著深沉與決絕。
如果皇上和太后一開始便打著青曼的主意,事情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無論如何,他都會保住李家,也不會讓李家成為皇上要挾青曼的負累。她只管放心地能走多遠便走多遠,這是他欠他們母女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