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冷笑道:「吹牛也不打草稿,從雲澤到旭日至少要半個月的行程,三天前的事情你怎麼可能知道。」
幾個雲澤客商哈哈大笑:「二十萬大軍集結在一起至少也要半個多月,雖說是三天前的事情,但雲澤皇的詔書很久之前就已經下了,整個雲澤就沒有不知道的人,兄弟你真是想法太簡單了。」
質疑聲立刻消失,有喜歡聽故事的讓雲澤客商繼續講下去,只聽其中一人說道:「雲澤先皇所出的嫡親皇子一共有三位,雲澤皇、焱王和靖王,其他二人是兩種政權的代表,而靖王就是皇族的代表,所以說靖王的立場非常重要。現今靖王代表雲澤皇出征,很多前面沒表態的皇親也紛紛站出來,表示支持雲澤皇的正統帝位,眼下情勢是往雲澤皇這邊倒了。」
有人問:「照這麼說的話,雲澤的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
「目前看是這樣的,不過世事變化無常,戰場上的情勢更是瞬息萬變,不好說。」
百里玄囂聽罷拍手道:「先生分析的真好,要不是先生身在旭日,又是一副客商打扮,我還以為先生是在雲澤做官的。」
雲澤客商朝他看了一眼,只見他相貌極為英俊,天生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儀,心道他定是個人物,不敢怠慢,和氣地拱了拱手笑道:「小可讀過幾年書,卻不是做官的材料,考了幾年連個秀才都不曾中,索性從了商,不過平日裡仍喜歡看些書罷了。」
百里玄囂笑了笑,對他的身份不再懷疑,又聽周圍問道:「打仗這些個事情咱們只是聽個熱鬧,對什麼運籌帷幄是一點都不懂也沒興趣,你們可有其他有趣的事情說來聽聽?」
「這裡有件事倒不是有趣的,卻是很大的。當世有五位齊名的美男子,霍家兄弟佔了兩位,其中靖王霍君濯冷毅飄灑、風姿卓然,是醫仙的關門弟子。沒想到……」說話的人頓了頓,歎惋不已。
水紅顏身上沒來由地一寒,緊張地朝說話那人看過去。
「聽說他成了個跛子,真是可惜啊……」
啪嗒——
茶碗脫手而出,落在了桌上,發出不協調的聲響。
「此話當真?」水紅顏極力控制住內心的翻湧,聲音仍是變了調。
其他聽客也覺得驚奇,催著那人繼續說下去。
「人家若是好端端的,我怎會平白無故地胡說。」說客有些不悅了。
另一個雲澤客商說道:「確實如此,我也聽說了,還真是可惜。」
不顧百里玄囂投向她的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繼續問道:「他師父不是醫仙嗎?難道不可治?」
有人嗤笑道:「醫仙又不是神仙。」
她只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又酸又痛,羽睫如斷翅的蝴蝶,黯然垂下。
小二將飯菜端了上來,百里玄囂拿過碗筷,見水紅顏低頭沒有反應,乾咳了幾聲,說道:「吃吧。」
水紅顏低頭深鎖著眉,緊咬下唇,根本沒注意到他在和她說話。
濯,他的身上發生什麼事了啊……
多日來,她一直不願回憶起離別那天的情形,如今仔細回想,似乎那時他是好好的?
記得當時他在自己同自己博弈,如往常一般,著了一件玄色的袍子,全身籠罩著疏離與冷漠的氣息。
他們爭執了幾句,不,那根本不算是爭執,他們都不是喜歡爭吵的人,只是說了些不開心的話而已,最後,他離開椅子站了起來,將她交給他保管的休書丟還給她……
好痛——
雖然心疾已經痊癒,為何她的胸口仍會鑽心地痛呢。
用力地閉上眼睛,將水霧逼回去,將悲傷趕跑,她的身子卻在顫抖,也許冬天快要來了吧。
她想起濯剛剛回王府的時候,所有人都瞞著她,醫仙師父也每天忙得看不見人影……可是她和他告別的時候,他確實站起來了……
他只是站起來,並沒有走動,那麼當時他的腿是好是壞?
忽然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她刷地抬起頭,眼睛裡滿是焦急。
難道他是因為腿受傷了才逼她離開的?
她要回去看他,她要去確認事情的原委,她忘不了他,她愛他呀……
「濯……」
一滴眼淚不期然從眼角滑下,正巧滴入面前的茶杯裡,平靜的水面漾起一層層漣漪。
「怎麼回事?」冷冷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帶著壓抑的憤怒。
水紅顏忽然清醒過來,暗暗叫道事情不妙,她如此失態,對面的暴君一定看出什麼端倪來了吧。
她不怕他,卻不想自找麻煩,況且她是個善始善終的人,就算離開,也該和她的僱主打聲招呼,好聚好散。
想到這裡,她忙取出塊帕子將眼淚擦乾,抱歉道:「對不起,想起了一些事情,失禮了。」
「霍君濯是你什麼人?」百里玄囂低聲問道。
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擠出一個微笑,簡略答道:「我曾受過他的恩惠。」
不過暴君顯然接受不了這麼簡單的答案,他哂笑一聲,眸子裡都是懷疑:「只是這樣?」
「至今未曾報答他的恩情。」她輕歎。
他撇撇唇,笑得邪惡:「是否曾想過以身相許?」
她愣了一下,坦誠道:「想過,他不要。」
「呵呵……」百里玄囂笑出了聲,絲毫不在乎他的嘲笑是否會造成人格傷害:「朕,我曾說過,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會對你有感覺。他雖不如我,但身邊美女才女是不會少的,又聽說他武功超絕,看來也不需要你的保護,你竟然還想以身相許,只怕做個暖床的丫頭他也不肯罷!」
水紅顏無力地垂下肩,不想辯駁什麼。雖然情況並非百里玄囂說的那樣,可即便她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又如何,始終是他人的棄婦,一張有了污點的白紙,還敢奢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