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後,某醫院高級病房發出震天響,一堆主治醫生組團衝了進去,看見美艷的女人正躺在床上抱著被子發瘋。
洛以軒拉下蒙在頭上的被褥,尷尬地訕笑了兩聲,對著一屋子的專家端莊優雅地揮揮手,「沒事——呵呵,沒事……我很好,非常好,謝謝你們的關心。」
專家們汗顏,確定……沒事麼?
左邊的那個用「不需要叫神經科的老王來看看」的目光看向右邊的一個人。
洛以軒懂了,這下真的不高興,又一聲怒吼,「我說了沒事!」
最中間的那個趕緊擺擺手,示意旁邊的團友「夜少的女人不好惹」,然後刷刷刷地就飛奔出去了病房,很有禮貌地幫洛以軒關上了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喧囂,恢復了整片的寧靜。
她重新拉開手中的紙條,看著上面的兩個字,好像還能夠想像到他的表情和語氣,統統賤的要死。
「傻妞」。
心卻因為這二字不再被寂寞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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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琉璃吊燈下一桌人用餐,氣氛卻死氣沉沉。
愛爾思坐在主位上,各自兩邊分別坐著自己的兒女,全部到齊。看似其樂融融,實際埋著深深的炸彈。紀言霏埋著腦袋一口口扒飯,吃得汗都要出來。紀如槿形成了個反差,一次次的夾菜,彷彿全然不身處這家中。
雲月偶爾體貼地為大家盛飯盛湯,努力地想要改變氣氛。
唯一剩下的兩個男人對坐,偶爾互相瞟一眼,暗地裡廝殺,一片火藥味。
愛爾思終於不悅地拍拍桌子,「你們一個個都像什麼樣子?好不容易大家有空一起吃個飯,弄得跟見仇人一樣!」她晃了晃手上的一串珠寶,滿身富態,「就只有小月一個人在這裡忙?」
紀言霏一下回過神來,笑著站起身給愛爾思夾了一道菜,「沒沒沒,媽媽你多吃點,越活越年輕——」
愛爾思滿意地拍拍她的手,「霏霏,工作別太忙了,記得要注意身體。」
紀言霏笑瞇瞇地點頭,如槿沒有吭聲,卻也默默地為愛爾思盛湯,愛爾思看著更高興了一分。
一頓飯下來,整個桌的狀態都低沉得有些嚇人。
用完餐後,兩個女兒陪著愛爾思出去散步,雲月不知去了哪裡,只留紀言楓和紀言夜在客廳。
佇立在床邊,皎潔的月色彎彎地掛在天的一角。
紀言夜沉默地點燃一支煙,拿出手機解鎖,盯著屏幕一言不發,眼底卻有著深深的笑意。剛才Joe來通知他,那女人一天沒怎麼吃東西低血糖在幼稚園暈了過去,竟然還當了一天的老師,他就又心疼又好笑。
這樣是不是也代表她在乎他呢?
原想在那裡守著她,被家裡一個電話叫了過來,於是就留了一張紙條,他好像能夠看見她在那裡氣得張牙舞爪的樣子。
走之前還偷|拍了她安靜睡覺的容顏,像個純真的小孩,與世無爭。
紀言楓挪步過去,背靠上陽台,緩緩傾斜腦袋,「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紀言夜收起笑容,眼角劃出一抹尖銳,他雙手撐在欄杆上,「說。」
兩人的關係一直不能夠緩和,彼此都覺得只要互相靠近空氣就冷凍成冰。
「蘇末薰沒死。」
紀言夜淡淡地勾起薄唇,也同樣以紀言楓的姿勢轉過了身,頭一回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的同胞兄弟,「就這樣?呵,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無所謂地垂下腦袋,繼續凝視屏幕中的佳人。
紀言楓稍稍一怔,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平靜,又一下反應過來。
「你見過她了?」
「嗯。」紀言夜收回手機,走到一邊的躺椅上面愜意地陷了進去,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她現在在我那裡,好像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說到一半他發現了不對勁,突然又挺起背,藍眸裡亮著幽光,在夜色裡顯得幾分浪漫,「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紀言楓沒有就他的話回答,只是沉穩地站在他的對面,背後一片白皚皚的蒼涼月光。
面容有著幾分相似,心也是一樣的硬,卻獨獨只會對一個女人柔軟下來。他無聲地同紀言夜一樣揚起淺笑,九年來第一次,在紀言夜面前卸下了盔甲。
「你一直在怪我,為什麼……為什麼看見末薰要跳海的時候,不去阻攔她。」他的語氣平淡如水,回憶起那段兄弟往事,只覺得離自己那麼遠,那麼遠,「我沒有告訴你,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能確定。」
「什麼意思?」紀言夜收緊了眼瞳,一口氣噎到了嗓子口,聲音都有些在打顫。
「當初那個跳海的女人,我看了一眼,感覺並不像是末薰——可後來,把她的屍體打撈上來的時候,她上面戴著那條海豚項鏈和特有的海豚胎記,那時候還小,就這麼相信了。」
紀言夜聽他沉沉地講,好像能夠回憶起當初的自己,傷心欲絕地抱著那個屍體,流下了人生中唯一的一場淚。
那是他第一個用生命去愛的女人,卻這麼死在了他的眼底下。
「一直到遇見了洛以軒,我看到她戴著的海豚項鏈。起初很荒唐地以為她也許是末薰,後來去簡單地查了一下,才發現他們倆根本就沒關係。」紀言楓抬手揉了揉眉心,「現在末薰真的沒死,我想……很可能這只是一齣戲,王室——愛爾思——還有蘇末薰,演給你的一齣戲。」
戲?!
躺椅上的男人頓時週身冰涼,徹骨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