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我才要問你，你為什麼在這？」
從最初的驚愕中抽出神來，清清目眥欲裂，她死命的瞪著自己的妹妹，不敢相信她居然在這裡當「小姐」！
張靜歡神色難看，她的眸子四處游移，閃躲清清逼問的注視。
「歡歡，這誰啊？」
離張靜歡最近的一女子開口，她眼線挑得極高，那飛揚的眼尾瞅著清清，幾分嫵媚，幾分邪魅。
張靜歡不吭聲，這樣的相遇，她從來沒有想過，更沒有像陪男人那般演練過。
清清忿忿掃了一眼將她們圍起來的眾多嬌麗女子，大聲說，「我是她姐！」
「啊……」
女孩中有人難掩驚呼，當然了，她們的職業本來就擺不上檯面，做這行的最忌諱就是被熟人看見，更何況還是被家人知道，這樣的相遇，恐怕誰都不想！
「唉呀姐，你能不能別在這煩我，快走快走，等我閒了我會給你打電話！」
受不了清清那逼責的眼神，張靜歡擺擺手，要她快些離開。清清紋絲不動，她赤目盯著張靜歡，覺得眼睛熱辣辣的疼，好似眸底燒紅了一般。
「走，給我走，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清清倏地伸出手，攫住張靜歡的手腕就往走廊的進口拖。
「呀……這……這……」
剩下的女孩相互看看，都被眼前的突然情況震得有些懵。
「姐，鬆手，你快鬆手！」張靜歡整個身子往後縮，還伸手抱住一旁的廊柱，不想跟清清走。
「哪兒的丫頭？」
這時，先前呼喚張靜歡的女人奔下來，女人看樣子四十歲出頭，皮膚光滑白嫩，施了淡妝的臉看上去倒也有幾分姿色。
女人伸出手，大咧咧攔下清清二人，「你這是帶她去哪兒？歡歡可是我們會所的姑娘，想帶她走？行，給錢！我可告訴你，今晚『蘭包間』裡的貴客可足夠了價，你少了這個數可不能帶歡歡走。」
女人舉起三根指頭，沖清清挑釁似的搖晃幾下。
清清才不管她的多少價，她只知道被稱為「歡歡」的女人是她妹妹，是個名牌大學的大三學生，根本不是什麼小姐！
「我管你那麼多，靜歡是我妹妹，我要帶她走難道還要經過你允許？而且我告訴你，靜歡才不是這的姑娘，她是名牌大學大三的學生，和你們一群賣的女人完全不同！」
清清氣得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她扯開嗓子吼，尖厲的聲音劃破冰天雪地裡的靜。
張靜歡皺起眉，不知是氣還是羞或者愧疚，她的臉色紅彤彤好似天邊燃燒的彩霞。清清還死死拽著她的手，這令她更是覺得身體滾燙。她已經身陷泥沼，清清的手，根本拉不出她。
「好了別說了！」
張靜歡吼，她瞪著清清，一副豁出去的態度，「我就是在這工作，我的任務就是陪男人，我不用你管，放開我！」
她狠狠的一甩手，力道大得竟將清清揮得退了幾步遠。
「靜歡……」
清清接受不了，美眸瞬間霧氣裊繞，她哆嗦著嘴唇，完全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妹妹剛才的話像一顆子彈正中心臟，疼得她連氣息都喘不過。
「哈哈哈……」
那位帶頭的女人仰頭哈哈大笑，「大學生？我們這的姑娘誰不是大學生，來，你們給這位美女說說，你們什麼來頭。」
那群女人相互看看，清脆的笑聲在幽迷的夜色裡瀰漫開來。
「我清華畢業的」
「我北大的」
「我中國傳媒大學」
……
女孩們個個笑彎了腰，一個接一個的報出國內知名學府的名。
清清只覺得世界亂糟糟一片，雪花墜落的聲音，妹妹咆哮的聲音，女人譏誚的聲音，女孩們不屑的聲音，林林種種，瞬間將她吞沒。
清清摀住耳朵，彷彿聽不見她的世界就不會那麼混亂。
「耀宸，那女孩真是清清的妹妹嗎？」
眼前的一幕連米小樂都驚呆了，她不禁換位思考，如果眼前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她也一定非常難過，根本接受不了。
秋耀宸微微瞇眼，憑那僅有的印象，他無法確定與清清拉扯的女孩是否就是上次在商場見到那位。不過以當時的所見與眼見的一切聯繫起來，也就能重疊起。
看到這樣的妹妹，清清會如何呢？
他與清清的距離不算遠，只隔著一個幾米的竹園，透過廊上幽幽的燈光看去，他看到清清垂下頭，及耳的頭髮遮住她半張臉，她似乎在哭，雙肩隱約顫抖。
一則雪白的牆上映照出她清瘦纖細的剪影，隱藏著極大痛苦與憤怒，失望和痛心的剪影。
心疼她，秋耀宸往前走了幾步，不過卻又在拐角的地方停頓下來。
他看見清清抬頭，背脊浸出堅毅之姿，她狠狠的拖著張靜歡，略微嘶啞的嚷嚷，「走，跟我走，給我回學校讀書去！我不准你在這，不准！」
眼前的清清是秋耀宸從沒見過的堅決，他看她轉過臉，奮力的拖著張靜歡，步子很快，力道很大，似乎是想跑。她想帶著妹妹盡快離開這個煙色之地。
「哎……你這是做什麼？」
那名女人被清清推開，她扶住腰，沖拉拉扯扯的二人叫囂。
「姐，你放開……」
張靜歡掰著清清的手，想掙脫出來，清清卻不讓，她像烙鐵一樣死箍著妹妹，兩人往前扯幾步，又往後退幾步，都耗著全身的力氣博弈。
「姐！」
張靜歡突然將清清往前重重的推了一把，清清「啊」的一聲叫，趔趄幾步趴在地上。
秋耀宸心一急，闊步上去，小心的將匍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清清扶起來。
「傷著沒？」他拍拍清清身上的灰，先前的冷傲氣質完全褪去，清逸雋秀的姿容引得其它女人目不轉睛。
清清卻無心顧他，她的眼，牢牢的盯著張靜歡，是一種完全陌生失望的眼神。
張靜歡亦淚濛濛的看著清清，她的心口宛如有刀尖狠狠剜絞，「我早就不是什麼大學生了，三年前我就開始陪男人，我從他們口袋裡要錢，每當我拿著大把鈔票去逛商場的時候我才覺得我的人生有存在的價值！我早就不是張靜歡了，我更不是你妹妹，不是……」
吼完，張靜歡橫著手背一抹淚，飛快的越過清清往外面沖。
「靜歡……」
清清哭喊，撒腿追上去。
秋耀宸深蹙長眉，高挺的身影也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