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撕裂一樣的痛!
她陡然驚醒,滿身都是冷汗!
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居然不是牢房,而是雪七黎的寢宮。她有些詫異,伸手想抹掉額頭的汗,這才驚覺自己的雙手被一雙精緻絕倫卻寒光盡顯的手稿緊緊銬住,手銬上有根細長的鏈子,鏈子的另一頭釘在巨大的石柱上。
心底一寒,一股刺心的冷意自胸口蔓延出來,讓她覺得渾身的血都是變冷了。
奴隸不如的對待!
身上的傷口已經被簡單處理過,是的,簡單處理,因為傷口沒有癒合,來自傷口的痛感依然讓她坐臥難安。
她完全不知道那十二根針有什麼作用,只知道那些針帶來的痛苦比死亡之錐給她的創傷還要難熬。
當然也許那是錯覺,針會讓她覺得更痛,或許只是因為下手的人是雪七黎而已。
可現在她已經沒心思考慮這些了,她只記得雪七黎的一句話,我以後會做更多讓你痛不欲生的事情……
如果羯倡說的是真的,雪七黎的確有兩重人格,那麼,這話就是第一重人格說的,而變化後的雪七黎又說等了七千年終於把第一重人格消滅了,意思是說那個溫柔的,時刻帶著笑的雪七黎再也不會出現了麼?
而正是她那一擊,讓他的第一重人格徹底死了嗎?那麼以後會做更多讓她痛不欲生的事情的人就是現在的雪七黎,擁有第二重人格的雪七黎吧?
想起他那陰冷嗜血的眼神,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就在這時外面有人進來了。她惶然扭頭,進來的人居然是曦兒!
「曦兒!」見她好好的,蘇雪泠心裡總算踏實了些。
曦兒看見蘇雪泠現在的樣子大吃一驚,臉色都白了。
「泠姐,你……」
蘇雪泠知道她看見自己手上的鐵鏈了,安慰道,「沒事,你看我,我不是好好的麼?」說完還抖了抖鐵鏈,「直接當戴了副鐲子好了。我們走了那麼遠的路,卻是很累,現在我可以好好休養生息,而且,你看這裡條件好,不愁吃穿的,日子多滋潤啊。」
她這麼一安慰,曦兒的眼淚反而辟啪滾下來,弄得蘇雪泠不知所措了。
「曦兒乖,你別哭啊!」
她想伸手卻給曦兒擦眼淚,結果手一動,鏈子就嘩啦啦響,而且她發現一件更人驚悚的事,那就是手銬的設計十分歹毒,緊貼手腕肌膚的部分有細密尖銳的倒刺,只要動作幅度稍微大一些,那些刺就會毫不客氣的刺入肌膚!
那些刺十分纖細尖銳,所以刺進去又不會血肉模糊,只會讓人體會到鑽心的疼!這種折磨很藝術!
蘇雪泠疼得呲牙,心中冷笑了一下,緩了口氣,輕輕把手放回去,抱歉地道,「本來想給你擦眼淚的,可是現在似乎有些困難。曦兒乖,不要哭了,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再休息幾天,就完全好了。」
她越是表現得若無其事,曦兒就越覺得難受。因為曦兒看得出她笑得很勉強,而且,她身上還裹著厚厚的紗布,即使紗布那麼厚,血還是滲透出來,留下一片血紅。
她不明白既然魔王把蘇雪泠帶回來,還安置在寢宮裡,讓她來好生照顧著,為什麼卻不肯給蘇雪泠治傷。
她相信,以魔王的治癒能力,不需要任何魔族大夫,就可以讓蘇雪泠不受一點苦,立刻好起來。
「我不哭了!」曦兒趕緊自己把眼淚抹乾淨,「泠姐想吃什麼,告訴我,我去準備。」
「他們讓你留下的?」
「嗯,西卡告訴我,是陛下讓我來照顧你的。」
「西卡回來了?」
「就在外面,他一聽說你受傷了,立刻就跑來了,只是,魔王陛下吩咐過,除了我可以在給你洗漱的時候進來之外,任何人都不許見您。他已經守著你兩天了。一個勁兒自責,說自己當初不該一鬧脾氣就丟下你一個人跑了……」
蘇雪泠一聽倒沒在意西卡自責的事情,反而目光炯炯地盯著曦兒看了半天,直把曦兒看得渾身發毛,不自在地問,「泠姐,你,你為什麼這麼看我?」
蘇雪泠奸笑一聲,「小丫頭,過來,給泠姐說說,西卡怎麼樣?」
小正太和曦兒差不多的年紀,只是當小正太是小正太的時候,比曦兒要高半個頭,而且,一副小大人的派頭。曦兒則不同,大概是應了窮人孩子早當家這話,她比西卡要沉穩得多,不過,她到底還是個孩子,看到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又長得漂亮的孩子,都會情不自禁地靠近吧?
這丫頭,一進門就在不著痕跡地替西卡說話,看來這兩天她昏睡的時候,他們混的挺熟了。
「啊?」曦兒顯然沒料到蘇雪泠會問這個,臉蛋一下子紅了。
「他,他挺好的啊。」
曦兒低頭絞手指。
蘇雪泠笑了,這丫臉皮真薄啊。
「那就好好相處。」
曦兒鬆了口氣似的,「那是肯定的。」
「陛下呢?」蘇雪泠狀似無意地問。
「一直在處理公務呢,據說開礦區好像出現了不小的問題。」
曦兒一邊說著又搖搖頭,「不太清楚,我是路過的時候,聽卡尼拉大人和安烈娜殿下吵架的時候聽到的。」
「他們回來了?」蘇雪泠眼睛一亮。
「嗯,回來了。安烈娜大人也來過,不過……不過陛下有命令在所以……」
「我明白!」
蘇雪泠點點頭。
蘇雪泠再次見到雪七黎的時候,已經過了七天。
他一身黑袍,墨玉般的黑髮以一根泛著淡藍色光澤的髮簪輕輕挽起,即使如此,他的髮絲依然垂到腰線以下。
還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可臉上的表情和眼底的神情完全都變了,如果說之前的雪七黎是塊冷玉,現在的雪七黎就是把鋼刀。
便是一個神情,也可以把他那美得超乎了性別的面貌變得稜角分明剛硬無比。
她以前也怕雪七黎,但沒現在這麼怕。因為,以前的雪七黎還會有溫柔的時候,而現在這個,直覺告訴她,他再也不會溫柔了,以前的雪七黎再也不會回來……
忽然就很想哭,可是,她連哭的理由都沒有,雪七黎的主人格,是她親手葬送的!
「陛……陛下」她覺得舌頭有些發木,抖了兩抖才喊出來。
畢竟,她不想硬碰硬,到最後弄得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還要找回記憶,還要告訴雪七黎自己背叛的原因,所以,不可以死,也不可以被監禁在這兒。
如果狗腿和屈服能夠換來小命,那麼她會做,都會做。
「不錯,精神很好麼。」雪七黎走到床邊,卻沒坐下,而是一腳踩在床榻邊緣,傾身凝視著他。
黑亮的長筒靴帶著一股獸皮的腥味兒,她不喜歡,卻只能忍著。
「陛下,咱精神一向很好,哈。」
雪七黎聽後,眼睛微微瞇起來,還是那雙如同點漆的眼眸,一樣好看的形狀,沒有任何變化,但是,他的目光卻冷漠銳利得讓她不禁寒戰。
此刻,她才忽然明白,以前的雪七黎對自己有多好多溫柔。
「可是,我看不得你好,怎麼辦?」他忽然揪住她腕子上的手銬,狠狠往跟前一扯。
手銬裡的倒刺刺入皮膚,避無可避,疼得她倒吸一口氣,冷汗即刻順著精緻的臉蛋滑落下來。
看她隱忍皺眉,卻始終不肯叫喊,他心中那口氣就更堵得慌了,一個只會背叛的女人,現在來裝什麼骨氣?!
「骨頭很硬啊!我以為你只會溜鬚拍馬呢!要不要求我,也許你一求我,我就心軟了,就放過你了。」
蘇雪泠看著他的面孔,有些恍惚。
雪七黎見她不開口,以為是故意和自己擰勁,忽然興致大好,「我最喜歡把硬骨頭變成軟骨頭了,現在,我非常想知道你能撐多久?」
他將手銬又往自己跟前狠拽了一下,另一手摳住蘇雪泠的下巴,「到底為什麼以前的我會愛你愛的那麼死心塌地呢?就因為你有一副很好的皮囊麼?可是,你以前只是一個被人飼養的殺人寵物而已,連身體都是半虛半實的,有什麼可喜歡的呢?我的第一重人格,品味還真是夠次的,我懷疑他是不是眼瞎了。」
蘇雪泠咬唇,忍痛,等手腕上的痛意稍微緩解才抬眼看著他,「不許你這麼說!」
「呵?」雪七黎冷笑一聲,「你這是在維護麼?早幹什麼去了啊!當初我把主人格從身體裡分裂出來,關在煉獄整整七千年呢,這七千年來,他受盡苦難,受盡折磨,只為了等你的答案,但是啊,最後的最後等來的不過你一句多管閒事和致命一擊,哼哼,有的時候,作為第二重人格的我,都為他感到不平!雖然我討厭他的寬容,討厭他的信仰,也討厭他的情深,但是,有一點我還是蠻佩服他的,知道是什麼嗎?」
他沒說一個字,蘇雪泠都會覺得像針扎一樣疼,她不知道這些,從來都不知道,沒人告訴過她,而等雪七黎第一重人格肯說出來的時候,居然是訣別!
「我不想聽,不想聽!」蘇雪泠突然搖頭,「你別再說了,我一個字也不想聽!」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那個愛她的雪七黎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懦弱又自私的女人!」雪七黎突然將她甩到地上,然後蹲下來,看著她,「那就是他的堅持,煉獄那種地方都能讓他不死,我真是很佩服。他的存在,讓我和他一樣足足承受了七千年熔岩漲落的炙烤!他心痛我也會跟著心痛,這種就算把他逼出來,還是會和他同命相連的日子,我真是恨到了極點,我多麼感激你幫我結束了那一切啊!」
蘇雪泠把嘴唇咬破,才忍住幾乎破吼的尖叫,手腕上,手銬裡的倒刺已經劃破了皮膚,即使那些針很小,被他揪著手銬這麼一甩,也讓她的手腕淌下大片的鮮血,而且,手腕的肌膚已經被倒刺勾破,血肉發捲成一張張涼薄的唇,看上去嗜血又冷酷,便如他此刻的表情。
「你是在痛恨你自己麼?」蘇雪泠急促喘息,死死盯住雪七黎,「痛恨自己曾經那麼鍾情!人格分裂是人自相矛盾到了極點才會出現的狀況,一方面你不能放棄愛我,另一方面卻又痛恨到恨不得把我挫骨揚灰,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
「自以為是!」雪七黎冷笑,一把扯住她頭髮,「主人格已經沒了,現在是和主人格恰恰相反的次人格,你以為我還會愛你麼?」
蘇雪泠卻依然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下巴被迫揚起,「我不相信,不會就這樣消失的。絕對不會!」
「不相信,不相信你流什麼眼淚?」他忽然靠近,伸舌舔掉她的淚水,咂咂嘴,「味道真好,我簡直愛死你這副痛苦的樣子,希望你不是裝的!」
聽他這麼說,蘇雪泠忽然笑起來,「我就是裝的,雪七黎,我就是裝的!所以,你騙不了我,你也在裝,是不是?!」她忽然用她那雙血淋淋的手,抓住他的領口,「別再騙我了,求你,別再騙我了,變回原來的樣子。這樣的你,我真的覺得好陌生!」
雪七黎陡然推開她,冷冷地看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說完竟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雪泠趴在地上沒動,愣愣的好半天才若無其事的爬起來,看了看手腕上的傷口,咬了咬牙,再次凝聚力量,想把手銬崩開。
這手銬可以防禦魔法,所以,她沒法用魔法,只能靠力氣,就在她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那些倒刺刺穿的時候,又有人來了。
她只能放棄,生怕讓人發覺她的逃跑意圖。
來的人是曦兒,她不禁鬆了口氣,但,曦兒後面卻又跟了幾個五大三粗的魔族侍女,而且還抬了個大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