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風尚學院,尚蘭院。
經過花影和白雲帶領各自手下婢女的忙碌,尚蘭院也被佈置得一派喜慶。
童櫻早早被小菊叫起身,草草用了一點早飯,就開始化妝穿衣,然後就木頭人一般坐在床邊看一群婢女忙來忙去。
近午的時候,花非羽來了。
一身火紅色,像是一隻燃燒的鳳凰,花非羽美得驚人。
只是神情稍顯憔悴,眸中有明顯的紅血絲,好像一夜沒睡的樣子。
看著盛裝打扮的童櫻,花非羽眸中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是很熱烈,像是揉碎了星光灑在湖水裡,星星點點,明亮卻清冷。
「我送你出嫁。」花非羽說。
「謝謝。」童櫻點頭。
不是不淒涼的,在一個女孩子人生最重要的一天,身邊沒有親人陪著,心裡還是覺得涼颼颼的,心懸著,無法踏踏實實地放下來。
花非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童櫻。
童櫻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
童櫻決定聊聊天,打破這有點尷尬的氣氛,於是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和他的衣服,開口問道:「師兄,你不是不喜歡紅色嗎?」
「因為你就要出嫁了,即使不喜歡,也要好好看看你。」花非羽微微一笑,輕聲道。
「我只是從這裡移到靜王府而已,還是在京城啊,以後還是會回來上課的。」童櫻被花非羽眼中的傷感弄得心裡也怪沉重的,開口解釋。
「是啊,以後還會回來的。」花非羽牽了牽嘴角,好似在笑,可是,那笑,怎麼看怎麼傷感。
「師兄,你果然有戀妹情結啊。」童櫻調皮地皺了皺鼻子,用誇張的語氣大聲道,想要打破二人間有點沉重的氣氛。
「……」這次,花非羽沒有說話,只是扯了扯唇,將視線轉向窗外。
當外面的禮炮和禮樂聲響起的時候,花非羽從窗外移回視線,起身,走到童櫻面前,緩緩背轉身,在童櫻面前蹲了下來。
「來,新娘子的腳不能落地,師兄背你上轎。」
童櫻看著面前的花非羽,看著面前不算很寬闊卻堅定如山的背影,鼻頭發酸,一股又一股的暖流從心頭湧上眼眶。
只要記憶裡有這樣一個背影,以後,她就可以很勇敢地對抗生活中的風風雨雨。
童櫻緩緩趴在花非羽的背上,手輕輕圈著他的脖子,小菊上前,將大紅蓋頭蓋到了她頭上。
花非羽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緩緩往門外挪,好像背著的是一座山,每一步都邁得很艱難,每一步都落得很重……
其他人全都沉默地跟在身後,下意識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花非羽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覺得往前走是如此的痛苦,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在走向絕望,他多希望這段路可以是沒有盡頭的,可以讓他這樣一直走下去……
可是,這段路最終還是有盡頭的,花非羽緩緩停在院子外的大紅花轎前。
「新娘上轎——」
花非羽聽到有人在吆喝,可是,他依然站在轎子前發呆,他覺得,以後,他真的會討厭紅色,討厭花轎,討厭喊「新娘上轎」的人,討厭一切其他婚禮上的東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眾人看著一動不動的花非羽,都有點額頭冒汗,可是,又沒人敢上去催。
最後,還是童櫻自己開了口:「師兄,放我下來吧。」
「……讓我再背你一會兒,你不知道師兄有戀妹情結嗎?」沉默了一瞬,花非羽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呃……」童櫻默然。
終於,花非羽還是把童櫻放進了轎子裡。在童櫻離開他的背的那一刻,花非羽只覺得心裡一空。
「起轎——」當這一聲喊想起的時候,花非羽覺得自己的心裂了一個口子,很大的很大的口子,讓他痛得窒息。
花非羽呆呆站著,目送轎子漸漸遠離。
「主子,您可以再送童小姐一程,把她送到靜王府。」花影輕聲建議。
「不了。」花非羽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風一吹就散輕煙。
如果一直跟在她身旁,看她一步步走向那個男人,最終屬於那個男人,他不確定自己可以忍住……
忍住不把她強行帶走。
可是,就在轎子在他視線消失的那一霎那,花非羽還是化作一道紅色的影子,向轎子追去,瞬間就消失在了花影面前。
花影幽幽歎了一口氣,望向天邊緩緩飄散的白雲。
……
雖然六天前就坐過一次轎子,但是,童櫻這次的心情完全不一樣。
童櫻將雙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怕自己的心太激烈,會從胸膛裡蹦出來。
半個時辰後……
「落轎——」
「新郎踢轎門——」
童櫻聽到三聲「梆梆梆」之後,感覺有人掀開了前面的轎簾,然後,就感覺到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我扶你下轎。」風琉月溫和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
童櫻感覺自己的心跳更猛烈了,緩緩地伸出自己的手,然後,下一刻,就被一隻修長而溫暖的手握住了,接近著,另一隻手扶住了自己的手肘。
「來,慢慢下來。」風琉月的聲音溫和得讓她安心,也讓她心跳激烈。
童櫻下了花轎,被風琉月扶著一步步往府裡走去。
院子裡,賓客很多,擠擠攘攘圍著,看著新娘進門。
雖然是皇帝不重視、不贊成的婚禮,該來的還是來了。
皇帝、各宮的嬪妃、太子和其他的王爺公主、文武百官,比起上一次來,當然不是一個檔次。
只是,眾人沒想到花非羽會來。
當眾人看見花非羽騎馬走在送親的隊伍中時,全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