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繭 飛蛾撲火 著火
    「陸菲,你讀了那麼多書,又教人受教,卻被封建禮教束縛的如此緊。現在,離婚分手是正常的事,你何必要受他控?」只要一說到江楓,羅飛便會努力勸我離開他。我不知該對他說什麼。他便切中要害提醒我,「從他叫你跟他那天開始,他便在步步為營,讓你跳入他設計好的圈子,也許最初他並不知道陸叔會是撞死江源的母親,但至少他在決定離婚而娶你之前便得到了消息,所以這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對你的企圖,拿你威脅陸叔,逼迫陸叔。現在看來,他是贏了。」

    「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告訴我什麼?」自從上次和他在深夜小巷談完之後,我便知他一直記恨江楓從前對他的鄙視。

    「他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他皺眉問我。我撇開眼,不願想。「陸偉!」他在我面前說,同時擔心的眼眸看著我,「但也可能是別人。」「別人?」我不懂。「我也只是猜測,他的出口生意現在做得是如火如荼,競爭力大,難免有些人不會眼紅。」羅飛說。我說他生意場上的事我不想知道。他看了半響,頓了頓又說,「這就是你喜歡他的原因吧?」「什麼?」我問。

    「他從不把自己煩惱的事告訴你?」他問。我淡然一笑,「可他也從不把自己開心的事告訴我。」

    羅飛看我之後的第三天,正如我預料的一樣,江源來了。他進屋後,盯著陸漢康的遺照許久,才轉頭看我,「很久不見,你還好嗎?」我口中說著好字,心中卻是極其侷促不安。從小到大,我在他面前都是隨性自由,此刻,恐怕大家心中都隔著一道溝,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怨恨。「打算住多久?」他又問。我說不知道。「羅飛來過了吧?」他說。我點點頭。

    他走到我面前,露出久違的微笑,「從前我們是怎樣,現在依舊。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說我明白。「那你為何每句話都要敷衍我?」他有些不高興的問。我仰頭看他,道,「哪有,是你一直問,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推著我的腦袋,認真道,「陸叔死了,我母親也不可能再復生。既然事實已鑄成,我們做小輩的又何必再尋煩惱。」從沒想過他會對我說這番話,我深深地看著他,只能歉疚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這件事與你無關,你無須自責。我今兒來只是想告訴你,他過得不好,幾次與我喝悶酒,這麼多年來,你明白他的為人,從不與外人訴痛苦,即使是最親的人,可那天他是真醉了,躺在床上嘴裡一直念著三個字?」江源緩緩地道來,我撇開眼神,不知該如何回他。「他說你後悔了。真,不管別人對你說什麼,你應該最懂他的心,他是真誠待你的。」「我知道。」我說,雙手糾結在一起。

    江源見我不願再多言一句,便起步離開,走到門口,他沉沉地說道,「你應該理解他,他雖是男人,但並沒有你想的那般堅硬。」

    江源走後,我一直細細琢磨著他的話,不知不覺又過了半月。一個月的最後一天,江楓如期而至,站在陸家小院門口外,我凝望著他,一步步走過去。他面無表情的為我拉開車門。我乖乖的坐在後座上,望著窗外。他溫暖的右手握住我的左手,我沒有退縮,就這麼安靜的把目光放向很遠,很遠。

    突地,發現這並不是回別墅的路,便問小武,「要去哪?」小武回頭對我笑笑,沒吭聲。我扭頭看向江楓,問,「不回家嗎?」他拿起我的手指向前面的一座山,「今天是臘月初八,齊鸞每年都會在這一天舉辦一場踩橋會,我們去齊鸞。」

    「齊鸞?那豈不是要翻過這座山?」清城和齊鸞雖不遠,但中間卻隔著一座山,因交通不便,所以兩個城鎮來往比較少。先前,也聽陸漢康說過踩橋會,不過那也是先前那個陸菲兒時的事兒了。「想去嗎?」他問。我扭頭翹嘴道,「我說不去,你也不答應呀。」「那也不一定。」他說,「不過要等到到半山腰的時候?」「為什麼?」我問。「好扔你下去啊。」他一本正經地說。我細細地盯著他,他長臂伸出,攬我在胸前,「作甚這樣看我?」「這是你第二次與我開玩笑了。」我說著心底的話。

    「好笑嗎?」他問。「一般一般。」我正經道。他輕笑出聲,旋即便趁我不注意時,吻上我的額頭。我推開他親密的舉動,手指向前面的小武。他放開我便說,「小武,掉頭回家!」小武極其為難道,「楓哥,這是單行道,而且我們已經過了一半的路程了。」我急忙解釋,「他開玩笑的。我們去齊鸞。」

    車駛進齊鸞後,已是傍晚時分,城內熱鬧紛紛,天氣雖冷,但街上的人們穿來行去,可謂是車水馬龍。我聽著街道兩邊的叫喊邀賣聲,心中便癢癢難當。剛要起步,便被身後的人一把拉回。「這麼多人,你不怕擠散了?」江楓拉起我的手,說。

    我笑道,「我拉著你便是了。」他淡淡一笑,表示同意。我牽著他的手,從東竄到西,從小攤溜到大灘,沒走幾步,嘴裡,手裡已是滿滿捧香。我吃的津津有味,扭頭看向身後樹立的江楓,見他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便在他眼前晃晃手。他拉回視線,皺眉看我。

    「你老說我走神,現在不也被傳染了?」我笑道。他眨了眨著眼眸,示意我看看周圍。我看著周邊的人來人往,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便問,「怎麼了?」「平常見你吃相難看,現在看來,應該用更恰當的詞語來形容。」他的眼神遊弋在我身邊與我吃相相同的幾個七八歲孩子的身上。「什麼詞?」我說。「物以類聚。」他取笑道。我撇撇嘴,「錯,這叫近朱者赤!」他說不過我,便阻止我到另一個小攤走去。

    「適可而止,嗯?」他眼神凝重的說。我笑笑,「看個首飾攤而已。」我盯著眼前琳琅滿目的各種小東西,有些愛不釋手。「買幾個玩玩吧?」老闆對我笑臉相迎。我拿起一個晶瑩剔透的長長東西,好奇道,「這是什麼動物?」「蜈蚣!」「很漂亮。」我指著它旁邊的紅色形狀的東西說,「那這一定是蜘蛛了。」老闆點點頭。我順著那排小東西看去,一個一個問老闆,「蠍子,壁虎,蜈蚣,蟾蜍,蛇,老闆你這裡可謂是五毒俱全啊。」老闆笑道,「姑娘真是好眼神啊。」於是,他拿起他手邊的一件藍色透明物品考我道,「那你可知這又是什麼?」

    「一條魚而已。」小武在我身後道,不屑的撇撇嘴。老闆淡然地點點頭,便轉眸看我。我笑道,「我心裡有些底,不過不知猜的對不對?」老闆扯開嘴角笑說,「猜對了,這便是你的。」「喂,你別拿一塊破石頭唬人。」小武瞇起黑眸。那老闆低哼一聲,「你們愛看不看,我還就不賣了。」我按住小武激動的手,扭頭笑對老闆說,「你不是說我猜對了,便要送我嗎?」那人扯扯嘴角,「說說看。」

    「比目魚。爾雅有雲,東方有比目魚,不比不行,其名謂之鰈。我看雕刻此物的人定是非常喜愛此魚,才會把它雕的如此活靈活現。而其他物品卻——」「卻什麼?」那人見我說了半句,便追問。我說,「卻是糟粕,實在不敢恭維。」那老闆哈哈大笑,捋著他嘴角上方的小鬍子,把比目魚放到我手中,「是個識貨之人,送你了。」

    我忙取出錢,說,「方纔實在不好意思,我同你開玩笑的,多少錢,我買了。」想不到那老闆斥聲道,「看你穿著,實在樸素,不過你身後的兩個小伙子倒像有錢之人,但脾氣差了點兒。我實話告訴你,這雖是普通石頭雕刻,但我保證此魚天下唯一,我看你喜歡才送與你的。與錢無關。」說完,他便開始收拾小攤,小武便問,「彩橋會才剛開始,你怎麼這麼早收攤啊?」那老闆道,「天有不測風雲,我本是帶著驅險避火的東西來的,如今送人了,我自是該回去了。」

    我手握著比目魚愛不釋手,江楓撿了好看的繩子為我串起來,正欲掛在我胸口,我推開,「你幫我戴著可好?」「你送我了?」他臉上微微挽起笑容。「方纔那老闆說此物可以驅邪避險,你常常出門,它跟著你再合適不過了。」我說。「不過是封建迷信罷了。」他執意讓我戴上,我拗不過他,正要反駁,他便說,「這次算你欠我的,下次記得還我一件禮物就是了。」我點點頭,便拉著他去看綵燈了。

    「又想要?」他見我盯著一盞花燈遲遲出神,便問。「買一個也無妨對不對?」我童心未泯道。他看了我一眼,旋即付了錢,問我,「喜歡哪個?」我眼睛轉了半天,便指向最高處的一盞荷葉花燈。他擰著眉說,「你故意的吧?」我翹首道,「你不取,我就叫小武幫我。」他低哼了一聲,便無奈的爬上腳手架去取那盞燈。「你男朋友對你真好。」旁邊的小老闆笑著對我說。

    我說我們結婚了。那攤主便又說,「記得去年我賣花燈的時候,也有一對小夫妻來遊玩,不過不似你們這般幸福。那女孩兒可沒有你這樣開朗,倒是那男的——」「姐姐,買一盞燈吧。」攤主未說完,一個約十二三歲的男孩兒拿著幾盞燈站在我面前央求著。

    我說好,便付了錢,買了兩盞他手中的小花燈,只是剛要接過他手中的燈柄,突地一股火辣痛燒的感覺傳來。

    「小心!」

    「陸菲!」我聽得兩句叫喚,眼前一個身體穿過,小武迅速打落我手背上燭灰,抬眼向周圍看去,問我,「那小子呢?」我左手握住右手,剛要碰觸那火燒火燎的傷處,江楓止住我的手,「別動!」他厲聲對我搖搖頭。我剛想說什麼,便見吳定,趙傑,陳忠,還有幾個我從未見過的男人疾色匆匆的走過來。「他向人群中跑了。」陳忠對江楓說。「去看看。」便見陳忠帶著幾個人迅速離開了。

    江楓護著我離開人多的地方,來到一個亭子旁邊。吳定,陳傑也圍在我身邊,神情看似很凝重。我推推江楓的手,「我沒事,你們不用緊張,只是燎傷點皮而已。」「楓哥,附近沒有醫院,我看你還是帶著她去前面診所看一下吧。這裡我們來處理。」吳定指向前方對江楓說。

    江楓點點頭,便牽著我走出亭子。沒走幾步,他的手機便響了,我見他盯著手機,臉色有些陰沉,便問,「出什麼事了嗎?」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轉過身體接通了手機,低沉地說了一個喂字。我想他定是怕我聽見,於是我慢慢退離他幾步。黑暗中,我望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人群處,見吳定,陳傑還有幾個人在人群中穿來穿去,應該是在找人。腦子猛地想起方纔那男孩翻到蠟燈在我手上的害怕神情,心中頓時不安起來。

    「手疼嗎?」江楓在我身旁問。我搖頭,「現在好多了。」他說走吧,前面有個小診所。旋即便拉走我。我突地站定腳步,問他,「那男孩不是故意的,你別傷他?」「放心吧。」他拉我要走,我狐疑的盯著他。他淡淡一笑,「我保證,與那男孩無關!」他抬起我的手,「越來越紅了,你再拖延時間,以後會留下疤痕的。」我默許的點點頭,沒走幾步,便聽見身後有人大叫著,「著火了,著火了——」

    我回頭,便見方纔我站立的那個賣高盞花燈處煙火熊天。我本能向回去的方向跑去,可是胸口猛地一陣噁心,努力抬眼時,眼中已是忽明忽暗的一片人影晃動。「真兒!」無意識間,只聽見江楓不斷的呼喚聲。

    朦朧恍惚間,我迷糊的睜開眼,吳定欣喜地看著我,「總算醒了,想不到還真被大夫說准了。」我瞧向周圍,空間似乎有些狹小,身體也是半臥半躺著的。「我怎麼在車裡?」我問吳定。

    「剛才你虛脫了,楓哥急壞了。」吳定說。我撐起身體,靠在車背上,「怎麼會?我怎麼會無故的虛脫?」我凝眉看他,「江楓呢?」「他去買吃的了,瞧,回來了。」吳定打開車門,跨了出去,讓了江楓進來。

    「餓了吧?」江楓拿了一打食盒放在我面前,打開,一股淡淡的飯菜香氣傳來。雖吃了一晚上的小食,但現在居然還是飢腸轆轆。江楓遞給吳定和小武食盒,旋即拿起小勺挑了飯菜送到我嘴邊。我愣怔,傻傻一笑,「我還沒虛弱到讓你餵飯的地步?」他鎖住我的目光,輕聲說,「張嘴。」

    我嚼著可口的食物,胡亂的言語,以為他沒聽到,沒想他說道,「他們不是外人,你的手受傷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吃完就靠在背上休息,一會兒我們就趕回清城。」「這麼急?」我問道,心底很是捨不得齊鸞這個美麗的小鎮。事實上,我們都沒來的及遊覽這裡的山水風情。「怎麼,不想回去?你不是不喜歡外逛的嗎?現在看你好像很喜歡這裡?」他問。我說,「那是以前。人是會隨時間和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的。」「等你好了,我們再陪你來就是了。」司機位上的小武搶說道。

    「我不過小暈一下,你們不用緊張。」我邊吃,邊爽朗地說著。抬眼見吳定推了推小武的胳膊。而江楓卻躲閃著我不解的目光。「你不會是開車直奔醫院吧?」我說著玩笑話,江楓抬頭直視著我,「真,我剛才打電話給張大夫,他說你得住院修養幾天。」聞言,我挪開他的身邊,看向窗外。「開車吧。」側耳邊,江楓對小吳輕輕地說。

    回清城的路上,我一直默默地注視著窗外的風景,直到車開進別墅。江楓讓吳定看著我,自己則下車幫我拿換洗衣物。我推著車門,吳定按住我的手,「別讓我為難。」「是朋友就放手。」我對他厲聲道。「陸菲,楓哥是為你好。」他誠懇道。

    「為我好一定要拿我的自由來換嗎?」「可張大夫的確是——」「張大夫不過是他的借口。也許你不知道,兩年前他曾為了不讓我離開他,伙著張大夫麻痺了我的雙腿。吳定,我不知你到底認識他多少,但此事小武可以為我作證。」我打斷他的話,希冀般的看向一同與他攔我的小武。「我——不知道。」小武支支吾吾著,可手下卻放鬆了我。吳定疑惑地盯著我。我乘機推開他們兩個,跳下車,向別墅外區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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