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繭 煙花易冷 第43章
    回到學校,辦公室的小清告訴我,有人幫我請了病假。聽她的描述,我知道幫我請假的人是林西。拖著疲憊,打開我和林西的房門,急促的身影向我奔來。「陸菲!」林西拉起我的手,聲音焦急,「我找了你一夜,他把你帶哪了?」

    我甩開他的手,「昨晚的事我不想再提。」脫下外衣,我捂著胃慢慢地坐下。「你不舒服?還是他為難你了?」他眼中的不信任令我渾身冷意包裹。「可以幫我倒杯熱水嗎?」我支開他的碰觸。如今除了抗拒,我再也不能適應他的任何行為。

    一股熱氣衝進肚中,胃部的痙攣慢慢鬆懈下來,林西守在我身邊,神情低落。「我們分開吧。」我把準備了一晚上的話鼓足勇氣艱難的說出口。

    顯然,他詫異,不解。「我希望我們平靜的分手,這樣,我們還能做朋友,說實在的,我一點兒也不想丟掉你這個藍顏知己。」我故作的輕鬆地的聳聳肩頭。

    「陸菲,你別生氣了,我錯了,我向你道歉。昨晚,我想帶你走,可江楓突然出現了,他們人多勢眾,強行拖走你。我拚命的追,奔走了一夜,想找到你,卻——」他歎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臉色巨變。

    「你想說什麼?」我不敢置信。「你以為我和江楓——」「住口!」他猛地站起身,憤然。心如被萬根針刺痛,千瘡百孔,我緩緩地起身,抬頭看著他,「原來你一直就沒相信過我!」「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他們。羅飛,江源,章翼,江楓,他們哪一個是省油的燈。說的好聽點是有錢家的少爺,說的不好聽,他們根本就是一群流氓。可你呢,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有人替你解圍,為你出頭。尤其江源,他每次都會為你擋在最前面。誰會相信你們之間沒關係。你總說定會撇清與他們的關係,然後呢,瞞著我求他們為你哥哥擔保,結果毀了自己,不,不對,也許在我們認識之前,清白這兩個字在你心裡已是過眼雲煙——」

    「啪!」我無法再聽他無理的指責,揚起手揮在他的臉上。他怔住,我無力的放下手,掌心傳來隱隱約約的木疼。冰冷的空氣頓時凝結。

    我緩緩坐在身後的木椅上,麻木的望向窗外,一縷晨光投射進來,印在我的手心,輕輕的握緊,慢慢地散開。我以為這個世界最瞭解我的是他,我以為我們會永遠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我以為我傷心的時候抱著我哭得那個人會是他,我以為我想家的時候能給我一個歸宿的人也是他。原來我錯了,我們之間缺乏的不止是信任,還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東西,比如金錢,比如未來,比如人生觀。五年的幸福夢幻,如同我手中的七彩陽光,看似溫暖美麗,但當你緊緊握住時,它也隨著空氣曇花一現。該結束了,也該放手了。

    我把包內的存折推到他面前,「明天我搬去宿舍住,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我忍著胸中的苦澀。我從沒想過我和他會在爭吵中分手。林西是個性情溫雅的人,很少在我面前發火。我想我身體的背叛的確深深的傷了他。只是,我們太在意精神上的歸宿,卻忘記了我們原本的需求。

    「好,我想我們是該分開一段時間,等大家冷靜下來再談。」他雙手交叉在一起,盡量掩飾自己的糾結。他把存折推回到我面前,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這是昨天晚上收到的。存折你先收著,宿舍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先找個房子吧。」

    裝好行李,走出林西的小屋,回頭抬眼看去,眼前閃過他微笑的話語,我絕不會讓你成為別人的某某!陸菲,等我娶你!我心中苦笑,問自己,等待,你為何從不在上面加一個期限。

    坐在出租車,撕開信封,幾行字把我從悲傷中拉入恐慌。

    站在陸漢康病床前,盯著他慘白瘦弱的臉,在睡夢中安詳的映入眼簾。六年過去了,我幾乎忘記了他已年過半百,正是開始經歷生命衰竭的年紀。而我這個做女兒的卻為了自己逃離他的身邊。

    「你別擔心,大夫說叔叔只需靜心調養,只是暫時還需住院觀察一段時間。」羅飛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為什麼他不打電話,他病的這麼重,是在折磨我,還是他自己。」我輕輕的為他掖好床被,只能睜睜地看著他。「你們是父女,比我更曉得叔叔的脾性,寧寫信也不打電話,說費錢。他說人老了,反應不過來,本來心中準備了一堆話告訴你,可拿起電話就不知說什麼了,寥寥幾句,還儘是多餘。所以總想著給你寫信。」羅飛解釋著。

    我胸中悶氣難發,質問道,「他不會打,你也傻了嗎?都一個星期了,才告訴我!」「陸菲!你他媽的別恩將仇報,要不是我去探望老爺子,指不定他現在什麼樣呢?」罵完,他甩腿便走。我吸吸鼻子,抹掉眼角的淚,在他身後致歉,「對不起!」

    「陸菲,別擔心,想照顧他,就留下來。否則,後悔是一輩子的事兒。」羅飛站在我身後說完,便離開了。

    他走後,我才從大夫那裡得知,陸漢康患的嚴重性肺結核,雖說肺結核在當下並不是不治之症,但由於他長久郁氣結於胸,已有少量血塊凝聚在肺部,如果不治,必留後患,還可能危及生命。

    我提議是否可以手術治療,大夫想了想才指著父親的x光片說,「血塊連著肺部周圍血管的大動脈,手術不是完全沒風險,但也是最好的辦法,只是費用可觀。」

    我急忙開口,「錢不是問題,我只想知道治癒的幾率有多大?」「八成以上,不過手術治標不治本,以後還得靠他自己和藥物的調節,結核病本來就是個勞心的病,切不可病人再不配合。」「配合,配合,我們以後一定配合。」我又是焦急又是高興。

    「小真,回學校吧。」父親在我身旁不斷地祈求。我削斷最後一根蘋果皮,放在他手中,「爸,你安心養病,我不會被傳染,大夫都說了,只要保持衛生,常洗手,不碰觸您用過的東西,傳染的概率幾乎為零。」

    「意外是你能決定的嗎?不行,明天,不,晚上你就坐車回學校。等爸病好了,你再回來。」說著,陸漢康便激動起來,推著我離開床邊。

    「您非得讓我做個不孝子嗎?陸偉不在,我再離開,難道您還有別的親人?」我矯情在他面前,調皮的眨起眼眉,「您不會想把外公接過來照顧您吧?」「當然不是!」父親反駁道。「那您就是還有私生女?」「胡說八道!」陸漢康一聽,臉背過我,有些生氣。

    我轉到他面前,「那就讓我來照顧你,我保證我會乖乖的聽話。」他見我堅持,又拗不過我,便不再勉強,但還是憂慮深重,「手術費?」

    我堵上他的嘴,「一切我會搞定,OK!」他疑惑地看著我,我充滿萬分信心,「一位名人說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絕不是問題。」「名人?哪位名人?我怎麼從來沒聽過?」他問。我賣了個關子,「想知道,那您就好好活著,等再過幾年,您就會聽到那位名人的名字了。」

    我說的輕鬆,但醫院的開銷沉重的壓在我的肩上。對於一個剛踏入社會的毛頭學生而言,一籌莫展。羅飛一再的讓我不用擔心,他會解決。可我知道,他根本沒有正經職業,家中又有母親要養,自己從不會節儉,何來辦法?

    站在銀行門口,我拿出存折,躊躇不定。想不到老天連我最後一點自尊都要剝奪。動了這筆錢,我將以何面目再見林西。人們常說,即使再親密的戀人分手後也會變成仇人。還記得他說過的無奈,相愛容易,相守難!如今已深深刻在心底——「站在這裡發什麼呆?」渾厚的男音拉回我的思緒。轉眸,收起淚水,邁開腳步。

    「身為老師,起碼的禮貌總該懂吧。」江楓拉住我的手臂。「我已經夠倒霉了,請你不要再雪上加霜。記憶中,我從沒得罪你吧?」我揚起眉,身心疲憊,再無半點精神與他如青春萌動時那般計較。

    但他仍舊不放手,我狠力的甩開,卻被他越發牽制,「跟我來,我有話要說。」他拉著我,把我推進車內。「有話快說,我還有事要辦。」我不耐煩對他瞪眼。

    「聽說你和姓林的分手了——」「關你什麼事?」我急躁的出口,他瞇起黑眸,我急忙閉嘴。「我還是四年前那句話,跟我!」「有病!」「別急著回答,想好了再說。還記得那個劉部長吧?」他有意把目光調向窗外,語氣淡然。

    「他昨天接了你們學校的工程,特意向校長打聽了你。」「混蛋!」一想到他色迷迷的噁心模樣,我忍不住罵出聲。「就算他找到我,又能奈我何?」我問。他回頭對上我的眼眸,「你好好想想那天晚上的事情,當時你和林西的身邊只有他嗎?」我仔細回憶,雖對那晚的人模糊不堪,但還能清楚地想起人數。

    「你想說什麼?」我心有疑慮。「姓劉的不只有權,他背後還有一個勢力在支撐他,建設部副部長這個頭銜不是誰都可以撐得住的?你懂我的話吧。」他淡淡道。而我卻渾身寒意,心存後怕,「你是說,他會威脅我?」「還有學校。」他補充道。

    「這麼說,那天晚上是你讓我虎口脫險了?」我有些明瞭。「那晚是巧遇,但以後我可就不保了。」他似笑非笑的揚起嘴角,仿若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所以,你讓我跟你?」我指責自己說。「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他無所謂的回到。「還有什麼?」我不解。他微微靠近我,慢慢吐出幾個字,「我需要一個女人。」

    莫名其妙!女人多的是,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幫我?又為什麼是我?」記憶中,他是厭惡我的。他躲開我的眼神,表情冷漠的說,「幫你是為了江源,選你是因為你長了副漂亮的臉蛋。」

    「我寧願毀了它,可惜不是自己的。」我低聲咕嘟道。六年前,這副軀殼曾讓我引以為傲。如今,它卻屢次給我帶來麻煩,果然是紅顏禍水啊。「跟你我要做什麼?」如果我沒記錯,眼前這個男人是個有婦之夫。「你說呢?」他用不言而喻的目光看著我。

    「條件呢?」我問。

    「你出!」他道。

    我心中算算自己的負債,陸偉的,林西的,醫院的,又是六位數,丫的,怎麼跟滾雪球似的,沒完沒了。看來,我以後真得把錢當回事兒了。我伸出十個指頭,他爽快的點頭。

    「期限呢?」談好了價錢,該談時間了。「什麼期限?」他問。「當小三的期限啊?」我說。他眼眉緊皺。我一想,這是2001年,小三這詞兒還沒流行呢。雖只隔了十五年,倒也有語言障礙!

    「就是做你的地下女人的時間?你總不至於要留我一輩子吧?」我解釋道。

    「一輩子,你的收入不是更多?」他反問,看我的眼神如同一個陌生人。「免了,我以後還要結婚生子呢。」我想都沒想便答道。「三年。」話音剛落,他便冷冷的說。「好!」我也毫不猶豫。賣給他,總比賣那個肥豬大耳的應該強多了吧?

    打開車門,外面飄飄灑灑的下起了小雪。深吸了一口許久沒聞到的濕氣。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只有等到下雨和下雪的時候,空氣中才有一絲絲水汽的味道。我喜歡雨雪季節,卻不喜歡遮在頭頂上的烏雲,總會壓制你的呼吸。就如今天一般,美麗的雪,陰暗的天,這天,我痛並快樂的又一次把自己給賣了,臉上一片濕冷,我以為是淚,伸手觸摸那冰冷時,才發現只是雪,融化了的雪——  ——

    題外話——

    從第二部分開始正式上架,不好意思,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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