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雅在一籌莫展的時候真的打算下月十五去學校附近的小樹林去碰碰運氣,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具體打算一下,就被一件事絆住了腳,分了心神。鄭爸爸在一次酒宴中被送進了醫院,醫生診斷是,胃穿孔。
鄭雅帶著小倩趕到美國老爸所在的醫院的時候,鄭爸爸已經在手術了。鄭媽媽一個人安靜的坐在手術室外的長凳上,表情憔悴,風塵僕僕,顯然是收到消息就趕了過來。
望著這樣的梅姐,鄭雅覺得自己的心也在撕扯著疼,那樣憔悴的梅姐她曾見過一次,她七歲那年被綁匪劫持了三天的那次,被救出時她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梅姐。那麼脆弱,那麼不安,那麼慌亂,讓她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記得從那次以後梅姐瘋了一般的為她請來了各種教練師傅,甚至差點兒把她女扮男裝送去少林修煉幾年,最後還是被鄭爸爸好勸歹勸了很久才打消了念頭。
如今的梅姐也一定很不安很慌亂吧?也就是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再抱怨父母的不關心,因為他們是那麼的愛著她,愛著彼此,她已經長大,可以為這個家撐起一片天,在爸媽需要的時候。
這個時候,最不能亂的是我。她這樣告訴自己。
慢慢的走到梅姐的旁邊坐下,輕輕的讓出自己瘦弱的懷抱,低聲壓抑的安慰:「沒事的,會沒事的。」手術室安靜的可怕,她聽著自己的聲音,心裡發疼發酸,原來自己也是如此的早熟啊。怎麼辦,蘋果哥哥,沒有資格開你玩笑了呢?
不想長大,多想膩味在父母的懷抱裡尋求溫暖,至少在這一刻,她也渴望一個溫暖的懷抱,渴望有一個人輕輕的在自己的耳邊告訴她『沒事的,會過去的』。可是悲痛的媽媽不會這樣,年幼的小倩不懂這樣,她最渴望的那個懷抱的主人卻在另一個世界裡生活,那麼遙不可及。
耳邊低低的是小倩無措的抽泣聲,鄭雅忍著心中的那份沉重和酸楚緊緊的把她拉入懷中,輕聲安撫:「對不起,嚇著你了,別怕,爸爸沒事兒,一會兒就從那個門裡出來了,小倩別怕啊!」
「姐姐……嗚嗚……姐姐不會不要小倩吧?」小姑娘越哭越凶,剛剛姐姐的表情明顯嚇到了她,那麼悲痛那麼無助,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不見一般,那種再次被拋棄的恐懼感讓她害怕不已,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鄭雅的頭干疼,眼睛發澀,望著養著小臉滿眼水光的小倩她怎麼也搖不了頭,只能幹干的無意義的不停訴說:「姐姐最疼小倩了,小倩不怕,小倩現在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姐姐了!」
「爸爸不會有事的,對吧?「得到保證般,小倩慢慢的止住了淚水。
「不會有事的,一會兒就出來了。「
而這個『一會兒』,他們一等就等了兩個小時。
梅姐坐在鄭哥的病床前默默的落淚,鄭哥還在昏迷中。
他們這次的酒宴在山頂的一個酒樓裡舉行的,在山中的小診所裡耽誤了幾個小時,原本以為只是一般的腹痛,打點點滴吃些藥睡一覺就好了,可後半夜眾人才發現不對,再從山上送到附近城中的大醫院時已經是十幾個小時以後的事了。胃穿孔,嚴重的話,二十四小時以內不及時處理的話會有生命危險,而鄭哥這次真的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在聽到醫生這樣對他們說的時候,鄭雅膝蓋一軟,差點兒跪倒在地,險險的被同樣顫抖的梅姐抱住,小倩不懂,見他們這樣卻只是哭。
鄭雅心煩意亂的拉她出來,留梅姐一個人陪著昏迷的鄭哥。
腳下的步子亂了,呼吸也跟著不規律起來。
老爸的病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如果這樣她還能安心的離開的話,那她就太沒良心了。
等等吧!等等!
等老爸身體好了,等到小倩再大點兒,再想辦法走吧!
等等!等等!哈哈,這一等誰又知道會是多久呢?
「姐姐,你哭了?」
小倩驚訝的目光讓鄭雅驚覺自己原來真的哭了,輕輕的抹了把臉,倔強的笑了下,看向小倩:「姐姐沒哭,只是困了!」是啊,困了,已經二十幾個小時沒睡過了,怎麼會不困?
「姐姐騙人!明明就是哭了!」小孩子總是天真又執著的。
鄭雅無奈的揉亂她的發,苦笑輕喃:「吶,小倩,姐姐沒哭,記住了嗎?」
「不是!姐姐哭了!姐姐就是哭了!姐姐不快樂,我知道!姐姐是壞人,姐姐總是騙小倩,小倩長大了,小倩什麼都懂的!嗚嗚……姐姐,是我讓你不開心了嗎?」
大街上,一個孩子哭的不停打嗝,另一個孩子淚流滿面,卻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那個孩子,如何安慰自己。
最終,鄭雅先不忍心了,把小倩拉進懷裡,蹲下身小大人一般的歎息。
身邊的行人來來去去,有的好奇大量兩眼,有的漠不關心的輕輕飄過,有的行色匆匆根本沒注意到這街邊的一角。
鄭雅抱著她,等她哭累了在自己懷裡睡著,然後轉了身把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回醫院。小倩很輕,大概只有五十斤左右吧!養了這麼久怎麼還沒養胖呢?真是讓人心疼。
她心疼小倩的時候同樣心疼遠在他方的手塚,那也是一個怎麼養也養不胖的人啊!
蘋果哥哥,我該怎麼辦?你告訴雅雅,我該怎麼辦?
與你的三月之約眼看就要到期,雅雅注定要爽約了嗎?
那日離別在即,她與手塚約定,三月內他治好手臂歸國,她努力找到辦法回來尋他,他們就像從未分開過一樣,只當是各自進行了一場別樣的旅行一般。
可是,注定自己要爽約了嗎?
蘋果哥哥,如果雅雅爽約了,你還會等我嗎?
會吧?
那個傻瓜,就算她十年不回去,他也是會等下去的吧?
可越是這樣,她的心卻越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