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青離本想拉著慕容徹出宮,一起去看元宵燈會。但今天是慕容徹休沐期的最後一天,明日就要開始早朝,他必須去正和殿處理一些政務。
青離心中有些失望,但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無理取鬧的人,便歡歡喜喜地送他出了寢殿,告訴他晚上等他回來一起吃元宵。
她想,既然今天閒著沒事,就調查一下翠濃小產的案子吧。
沒想到,明月郡主卻跑了過來。
「青離,青離,我們一起出宮去看燈會吧!」
青離有些心動,卻還是婉拒了,道:「你自己去吧,我今兒個還要調查翠濃小產的案子呢。」
「這個破案子什麼時候不能查呀,非要今天?元宵燈會一年可只有一次!」明月郡主拽著青離的胳膊,央求道,「陪我一起去吧,聽說上京的元宵燈會很熱鬧很好玩的!我第一次來上京,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被人拐跑了怎麼辦?至於你說的那個案子,等明天我陪你一起調查好了!好不好嘛!」
青離挨不住明月郡主軟磨硬泡,只好答應了。
翠微為她和明月郡主準備了兩套平民衣裳,改換一下裝束後,申時坐著馬車出了宮門。
歷年的元宵燈會都舉辦在上京城最熱鬧的丹鳳街,天還沒黑,街上就燈影幢幢,行人摩肩接踵。
沿街的茶樓酒肆都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每個燈籠上都寫著一個燈謎,為賞燈之人增添幾分雅趣。更有些愛熱鬧的店舖,甚至派了夥計在店外舉辦活動,猜中燈謎有獎,引得大批賞燈的百姓圍在四周,將大街堵得水洩不通。
明月郡主歎為觀止道:「都城就是都城,比我們雲州繁華多了!」
「你們雲州難道不舉辦元宵燈會嗎?」
「雲州地處邊疆,與南疆接壤,因為受了南疆那邊的影響,民風跟上京很不同。我們那邊最熱鬧的節日,叫簪花節,是從南疆那邊傳過來的。」
「簪花節?」青離很好奇。
明月郡主點點頭,道:「每三年一度的簪花節,一般是在盛夏,適齡的小伙子大姑娘們都可以參加。每次簪花節,都會選出一位簪花女神,沿街遊行,給百姓帶來祝福。適齡的小伙子如果和某個姑娘看對了眼,可以摘一朵花簪在那姑娘髮鬢上,如果那姑娘也同意,那他們就可以成婚。一般來說,簪花節上相中的男女,家中長輩是不能反對的。」
「原來雲州這麼開放啊!」青離聽了咋舌。
兩人沿街晃悠著。
明月郡主忽然停了下來,道:「我們去找楊晉吧!」
青離知道明月郡主喜歡楊晉,也不好反對,便和她一道去了文來客棧,卻被告知楊晉方才出去了。
「怎麼這麼不湊巧啊!」明月郡主癟著嘴,一臉失望。
青離寬慰道:「也許他跟我們一樣,去看元宵燈會了呢?我們沿著丹鳳街走,也許能碰上也不一定。」
文來客棧跑堂的店小二忽然停了下來,看了她們一眼。
「你們如果想在丹鳳街上看到楊公子,可能要失望嘍。」
青離道:「你知道他去了哪裡?」
店小二卻理都沒有理她,又忙著去招呼客人了。
還是明月郡主比較來事,直接遞了一塊碎銀子給那店小二,傲慢地問:「楊晉去哪兒了?」
店小二拿著碎銀子,笑得見牙不見眼,道:「楊公子和李公子一同去了倚翠樓喝花酒去了。」說完,生怕她們不知道倚翠樓在哪兒,又補充道,「倚翠樓就在丹鳳街旁邊的白雲街。」
明月郡主一聽楊晉去喝花酒了,頓時怒不可遏。
「狗改不了吃屎,還說來參加科舉呢,三月初就要春闈了,還剩十來天,他竟然還跑去喝花酒!」
說完,就蹭蹭蹭往白雲街沖。
青離沒有辦法,只好跟了上去。
今日的白雲街有些冷清,因為大部分百姓都趕去丹鳳街看元宵燈會了,但有一間雕欄樓閣卻燈紅酒綠歌舞昇平,門外客人來來往往,十分的熱鬧。
這家樓閣便是上京最出名的勾欄院——倚翠樓。
青離想著這青樓是骯髒的地方,不是良家女子該來的,猶豫著不敢進去。
明月郡主卻管不了這些,虎著張臉就往裡面衝。
她甩著軟鞭,疾風一般地衝向二樓,沿路的窯姐恩客見了她手裡呼呼揮舞的軟鞭,都遠遠的避開,不敢上前阻攔。
「楊晉呢,楊晉在哪兒?」
沒人敢回答她。
明月郡主便一間屋一間屋的找,等她踹開地七扇房門時,終於在玉竹姑娘的房裡找到了褲子還沒提好的楊晉。
「你個死鬼!」
明月郡主二話不說,一把上前揪住楊晉的耳朵,提著便往外走。
眾人都在旁邊看著,就連老鴇都沒上前管涉,因為事實很明顯——相公出門逛窯子偷腥,被家裡的悍妻逮個正著,這不到倚翠樓來捉姦了麼?
楊晉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衣服還沒穿好,只勉強提溜著褲子,就被明月郡主揪著耳朵,一路拽到了倚翠樓外。
「你個瘋娘們,究竟想幹嘛?放開爺的耳朵!」
眾人對著這邊指指點點,楊晉真是覺得丟盡了臉。
說起來,他和明月郡主也算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情分,可惜這瘋丫頭從小就和他不對盤,總想著要上來踩他兩腳。
本以為,她被送進皇宮為妃,他從此就能擺脫這個噩夢,沒想到惡鬼難纏,甩都甩不掉!
眾人在一旁看著,都暗暗同情楊晉,瞧瞧這家的媳婦,凶悍得喲!這男人被提溜著耳朵拽來拽去,真是可憐!
楊晉也覺得受不了了,怒吼道:「瘋娘們,快放開爺!」
耳朵一鬆,明月郡主果然鬆開了他的耳朵,不過,緊接著就是一個巴掌拍在他腦門上。
「你個不爭氣的,說什麼來上京趕考。還有十幾天就是春闈了,你竟然敢來逛窯子,今天本郡主就要替你死去的娘教訓你!」明月郡主叉腰怒罵。
楊晉氣得臉都紅了。
這瘋女人,每次他幹了什麼事,她必定要多管閒事,暴打他一頓,還美其名曰,替他死去的娘教訓他!
她算哪根蔥啊?
憑什麼總替他死去的娘教訓他!?
「誰跟你說爺是來上京趕考的?」楊晉憤怒地瞪著明月郡主。
明月郡主朝旁邊努努嘴,「青離說的。」
楊晉朝旁邊一看,就見到青離一臉無語地看著他,頓時臉漲得通紅,想著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為什麼自己這麼丟臉的樣子會被她看到?
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起他,嘲笑他,他都無所謂,但這其中卻不包括青離。
青離看著他這頹廢的模樣,心裡也有些失望,她本以為自己回宮前和他說的那番話,他會有所悔悟,沒想到,還是和從前一樣。
「你不是說你是來上京趕考的嗎?」青離看著他。
楊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明月郡主恨鐵不成鋼道:「青離,他不過說些話來哄你呢,這人根本就是爛泥糊不上牆,還上京趕考,笑死人了!」
楊晉頓時羞憤地瞪著明月郡主。
明月郡主哼了哼,道:「難道不是嗎?你看看你,再過十幾天就要春闈了,別的考生都呆在客棧裡溫書,而你呢,過來嫖妓!」
楊晉焦急地看著青離,想要解釋,道:「不是這樣的……」
他只是每天都想著她,想看她一眼,想知道她的消息,可是,她生活在那道宮牆裡,在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地方,就連他這一點卑微的乞求,都只是奢望。
認識她之前,他從沒有嘗試過這種感覺。
每天晚上想著一個人,想到睡不著覺,想到心痛。
他知道自己是愛上她了,而且陷得很深,可是這份感情在讓他甜蜜的同時,更令他感到絕望。
這樣的雲泥之別,只怕說出來都會惹人恥笑。
這份卑微的愛,令他感到恐懼。
他想,與其這樣整日整夜的想著她,整日整夜的心痛,那還不如墮落吧,還是做以前那個犬馬聲色的公子哥,至少無憂無慮,不必為情愛之事憂愁。
可是他錯了。
現在這樣狼狽不堪地出現在她面前,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絕望。
青離覺得他的態度有些奇怪,不知該說什麼,沉默片刻,最後問道:「那你還參加春闈嗎?」
楊晉靜靜地看著她,道:「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