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說些什麼?」青離厭惡地皺眉。
蔡金枝這個人,把她約到皖江邊肯定不懷好意。現在又東拉西扯胡說八道的,也不知道到底想幹什麼?
蔡金枝神情倨傲,將手中的一幅畫卷遞給青離。
「這是什麼?」
「這張是清妃的畫像,你看過之後,就知道本宮為什麼說你可憐了!」蔡金枝一臉的幸災樂禍。
青離帶著疑問,緩緩將畫卷展開。
畫卷中,一名白衣美人臨風而立,衣袂飄飄,杏眼桃腮,眼神孤傲,明艷中帶著幾分蕭條,柔婉中帶著幾絲尖銳。
青離心中大震。
這畫中女子的容貌,竟和自己有六七分相像!
蔡金枝更加得意,嘲諷道:「皇上寵了你幾天,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你不過就是個替身而已,要不是你和清妃有張相似的臉,你以為皇上會多看你一眼?」
青離的臉色變得蒼白。
她看著畫中的女子,只覺得難以置信。
難道慕容徹對自己的喜歡,全都是因為自己和清妃長得相像嗎?她忽然想到蕭太后說過的話:「你怎麼知道,他愛的是你,而不是你這張臉!?」
母后一定是知道這些,才會那麼說的吧?
可是,怎麼會這樣呢?他對她那麼好,那麼寵她,怎麼可能只是因為這張臉?
青離思緒混亂,腦中一片空白。
忽然,背後伸出一隻手掌,趁著她晃神之際,猛的一推。
青離一個踉蹌,朝奔騰的江水中栽去。她下意識地想施展輕功,越過江面跳到對岸,卻發現身體空空的提不起一絲內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像個稱砣般,直直墜落江中。
皖江的江水很急,頃刻之間,青離就沒了蹤影。
翠濃看著自己伸出去的那隻手掌,一臉錯愕,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敢伸手把公主推下去,但她知道,今天她背叛了公主,如果公主不死的話,那死的就是她自己!
蔡金枝也有些呆愣。
她雖然想扳倒青離,卻從沒想過要殺她,只想借清妃的事離間她和皇上的感情。
沒想到,她就這麼掉下皖江了。
「啊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蔡金枝心花怒放,只覺得刺在心頭的一根毒針被拔去了,頓時一陣暢快。
容娘卻頗為擔憂,急道:「靜安公主就這麼沒了,萬一皇上追究下來……」
蔡金枝臉色一變,也著急起來。
「娘娘不用擔心,到時候皇上追究的話,奴婢可以為娘娘作證。就說是公主約的娘娘,在江邊散步的時候,一不小心失足落了下去。」翠濃驚魂未定,但眼神卻很冷靜,「只希望娘娘答應幫翠濃的事,不要食言。」
「本宮答應的事,自然會做到,你放心好了。」蔡金枝道。
蔡金枝帶著容娘和黃蕊上了馬車,緩緩朝皇宮駛去。
「小姐,翠濃這丫頭很有心計,心腸狠毒又善於應變,小姐一定要多加防範,免得著了她的道!」容娘勸道。
「這個奶娘放心,現在她還有求於我,不敢對我怎麼樣。何況,靜安公主可是她親自推下去的!」蔡金枝毫不擔憂。
黃蕊悶聲不吭地坐在一旁,絞了半天手帕,才嫉恨地說道:「翠濃這丫頭心氣也太高了,竟然想當皇上的嬪妃!不過是個賤婢而已,小姐竟然還答應她!」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之所以肯幫她,就是希望能利用她對付惠妃!惠妃心機深沉,我一個人不是她的對手,如果能利用翠濃把惠妃扳倒,那就太好了!至於翠濃這丫頭,先留她活兩天,到時候沒用了,我再收拾了她!」蔡金枝眼中厲光一閃。
「小姐,你可真聰明!」黃蕊拍馬屁。
蔡金枝得意道:「那是當然。我在宮裡吃了這麼多虧,才學聰明了,以後跟人斗不能蠻幹,一定要用心計!」
一艘載滿貨物的商船在皖江上平穩行駛著,夥計小陳幹完活後,走到甲板上歇息片刻,吹吹江風。
澄澈的江水中隱約漂著一片碧綠的影子。
小陳瞇著眼瞅了一會兒,豁然發現那綠影竟是一個落水的女子,在江面上隨波漂浮著。
「江叔,江叔!」小陳跳著大叫起來,「江叔你快來啊,江面上漂著一個姑娘!」
江叔聞聲出來一看,果然見江面上漂著一個女子。江家素有善名,不會對著一個女子見死不救,江叔忙招來了幾個水手,下江把那女子打撈了上來。
那女子容貌出眾,膚如凝脂,杏眼桃腮,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再看這衣著打扮,身穿一件碧色的荷葉邊長裙,衣料名貴,腰帶上鑲著雕工精緻的和田白玉,其餘掛墜首飾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女子。
江叔是雲州首富江府的管事,多年來跟著江老爺四處行商,也算是見過世面,眼光精準。他一看這女子的穿著,便知她是上京某個官宦之家的小姐,估計是失足落水,被江水沖到了下游。
「這姑娘怎麼樣了?」江叔問道。
小陳一見這女子長得這麼美,心怦怦跳得厲害,這時聽江叔問話,才忙去探那女子的鼻息。
「已經沒氣了。」
江叔皺眉,走到那女子身邊,蹲下,手掌貼在她頸部,片刻後,道:「還有脈搏。去把廚房的張廚娘叫來,幫這姑娘把肺腔裡的水壓出來,說不準還有救。」
「江管事,我在這兒呢!」張廚娘從人群裡跳了出來。
聽說從江水裡救了個美麗女子,大夥兒都來看熱鬧,張廚娘最好管閒事,自然削尖了腦袋往人群裡擠。
這幫子人都是經常跟著江叔出海運貨的,熟知水性,也略懂些急救的法子。
張廚娘將那女子的頭後仰,口鼻張開,然後雙手在她胃部胸腔用力擠壓,不一會兒,那女子就哇的吐出腹中積水,嗆咳了起來。
「哎,醒了,醒了!」眾人都驚叫起來。
江叔瞪了那群小子一眼,這一眼頗具威懾力,大夥兒全安靜了下來。
「先把這姑娘安排到船艙歇著,秋天天涼,溺水只怕會染上風寒,張廚娘,你去給這姑娘熬碗薑湯。」
這落水被救的女子,正是青離。
到了夜裡,青離便醒了過來,得知自己正在一艘開往雲州的商船上。
青離為對救命之恩表示感謝,便想將隨身的玉珮做謝禮,但這商船上的夥計們都很敦厚,聲稱救人是舉手之勞,應該的,不敢收什麼謝禮。
青離心裡頗為感慨。
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人心之間,竟有這樣大的差別。有像這商船上的夥計這樣,施恩不圖報的,也有像翠濃那樣,恩將仇報的。
她醒來後,腦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翠濃。
果真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麼?
翠濃本是戲班子出生,因為有幾分姿色,當地的小霸王硬要強娶為妾,翠濃寧死不肯,在被逼著上花轎時,一頭撞向了門前的柱子。
青離覺得她是個有氣節的,頗為欣賞,就救了她,把她帶回宮中。
這兩年,翠濃作為青離的貼身宮女,吃穿用度並不比從小跟在青離身邊的翠微差,有宮人欺負了她,青離也都會為她出頭。
細細想來,自己從不曾薄待過她。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搞到最後,竟是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
「江叔,麻煩你把船靠一下岸,行嗎?我想回上京。」
青離在船艙裡休息了兩天,感覺身子無恙了,便急著想下船。她這樣突然落水,只怕宮裡要鬧翻天了。
尤其是母后、哥哥,還有阿徹,他們只怕要急死了吧?
江叔十分為難,道:「姑娘,這沿江沒有碼頭,是不能靠岸的。而且,我們這艘船上運的是米糧,行程很趕,也不會在哪個碼頭靠岸。姑娘應該知道半年前雲州大壩決堤之事吧?」
「聽說過。」
青離點頭,隆冬之時,雲州水壩決堤,水患嚴重,聽說淹沒了大片良田。
江叔道:「因為大水淹沒了良田,鬧起了饑荒。這一船糧食,就是急著運往雲州救濟災民的!」
聽江叔這麼一說,青離也再不敢提要下船的事,生怕耽誤了救濟糧的運輸,延誤災情。
半個月後,商船停泊在了雲州碼頭。
江叔站在碼頭上,看著夥計們把一袋袋的大米往碼頭上搬,情緒複雜,只希望這些米糧能多救濟一些災民。
岸邊忽然傳來一陣靡靡的絲竹之音。
一個女子緩緩唱起了婉轉清揚的小曲,在這忙碌的碼頭上顯得十分突兀。
青離循聲看去,竟見這碼頭邊停泊著一艘畫舫,那絲竹艷曲便是從那艘畫舫上傳來的。
「楊家豎子,真是太不像話了!」江叔雙眉緊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