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轟的一聲雷,把睡夢中的回音嚇得驚醒過來,一睜眼,看見漆黑的房間裡閃著光,外邊雨聲颯颯,不時傳來轟隆隆的雷聲。
回音下意識的轉了個身子,本想靠近身旁的龍月離,卻在看到他時,還是猶豫了,只僵硬的躺著,不再挪動一點。
只聽又一聲大雷,回音嚇得脖子一縮,身子在被中蜷成一團,強迫著自己閉著眼,不去理會那可怖的雷聲。
但就是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入睡,只能一邊害怕一邊聽著那雷聲,被恐懼煎熬著。
就在她金閉著眼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時,忽然有個溫暖體靠了過來,一雙手將她攬入了溫暖的懷抱中。
回音感覺那害怕不再強烈了,緩緩睜開眼,才發現不知龍月離何時已醒,此時她的頭正靠在他的胸膛。
或許真的是恨意不再了,亦或許是她太過害怕,她沒有推開他,反而是往他更貼近了些。
龍月離感覺到這細微的異動,不覺間嘴角上揚。
而回音則在龍月離的懷中很快的安然入睡了。
兩人就以這麼個溫暖有愛的姿勢相擁而眠,這從未有過的溫馨讓龍月離覺得心中也被幸福填滿。
第二日,回音醒來時,身旁已經是空空的,連帶著她的心也有一瞬的落空感。
看著外邊,依然是風雨交加的雷雨天氣,但因為是白天,所以回音也沒有晚上那樣害怕打雷了。
回音喚來詩情畫意,簡單的洗漱後,便無所事事的站在窗前看外邊大雨飄灑。
今日這樣的天氣,怕是誰也不會來打擾她了吧。
「娘娘,披上衣服吧,今天天氣有點涼,小心身子。」詩情拿了件披風輕輕加到回音肩上。
回音點點頭,詩情才給披風打上結。
詩情打好結後,看著回音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回音注意到了,淡淡道:「有話就說吧。」
詩情不確定回音想不想知道這消息,有些為難,可見回音定定的看著她,只得道:「聽說這場大雨把運河橋都衝垮了,洪水決堤,民不聊生,皇上派了殿下前去救災。」
回音沒有多大反應,一臉淡然:「救災是好事,身為儲君,是該為百姓做事,只有不成材者,才會冷眼看著百姓們對朝廷怨聲載道。」
詩情低著頭,不敢接話。
回音看了她一眼:「下去吧,我想靜靜待一會。」
詩情應聲是,便低著頭一路快步出去了。
待傳來關門聲,回音驀地伸出手到窗外,任憑雨水打落在手心上,而她則毫無感覺般,看著某處發呆。
這樣的大雨持續了幾天,而龍月離依然在救災前線。
回音不知不覺的掛念了幾天。
幾夜來她都獨自一人度過漫長的雨夜,夜裡的每一聲雷都把她從夢中驚醒,又在害怕中艱難入睡。
最終病倒了。
「娘娘,來,喝藥。」詩情捧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藥端到回音嘴邊。
回音閉著眼靜靜靠在床頭,耳裡縈繞著外邊沙沙的雨聲,
對於詩情的話仿如未聞,依然閉著眼,蒼白的嘴唇緊閉著,絲毫不為所動,猶如睡著了般。
一旁的畫意見狀有些著急,回音總是不肯喝藥,原以為她是怕苦,就算給她備好了蜜腺,她也不肯喝一點,眼看她食量一天一天變少,藥也不喝,臉色越來越難看,身體越來越虛弱,可把她們都急壞了。
不知回音怎麼了,從前的回音從不會這樣,也不像是鬧性子啊。
詩情和畫意無奈的相對一視。
恰逢這時,麗妃再一次來到了東宮,與趙靜嫻一同不請自來的來到金麟殿。
聽得人說回音一病不起了,而龍月離又不在,兩人又打起了鬼主意。
「麗妃娘娘到,靜夫人到。」外邊的人高聲喊起,卻被雨聲遮蓋住,只隱隱約約的隨著雨聲傳進屋裡來。
詩情畫意耳朵靈敏,自是聽到了這傳話。
詩情低聲催促道:「畫意,現在娘娘這模樣,也沒空去應付那兩人,你快去攔住她們,讓她們不要打擾娘娘休息。」
畫意聞言趕緊出去了。
就在此時,回音緩緩睜開了眼,氣息羸弱:「發生什麼事了…」
詩情聞聲趕緊湊前去,有些慌亂的說道:「沒事,有人找畫意,她就出去了,娘娘你…娘娘喝點藥吧…」趁此機會,詩情趕緊提醒道。
回音卻再次閉上了眼,不予理會。仿若只要叫她喝藥她就不搭理。
詩情慾哭無淚的看著回音蒼白的臉,急紅了眼。
而門外,麗妃與趙靜嫻被畫意攔在了門口。
麗妃目光隱含慍怒的看著畫意:「狗奴才,竟敢攔截本妃的去路,你可知給你九個腦袋你也不夠砍。」
畫意惶恐的低下頭:「麗妃娘娘息怒,只是太子妃娘娘身體虛弱,需要休養,所以還請麗妃娘娘不要打擾。」
麗妃怒極反笑,帶著譏諷的笑看著畫意:「哼,真大的架子,本妃好心冒著大雨來看望她,竟將本妃拒之門外,她以為她自己還真是個那麼回事?」
畫意低著頭不敢出聲。
麗妃見狀,大喝一聲:「滾開。」
畫意嚇了一跳,可還是堅定的立在原地,不動分毫。
麗妃咬了咬牙,對趙靜嫻低聲道:「本妃還就不信治不了一個狗奴才,把她拖下去。」
趙靜嫻愣愣的看著麗妃,她讓她去拖?
麗妃見趙靜嫻傻傻的站著不為所動,怒氣更盛:「傻站著幹嘛,還不快給我把她拖下去。」
趙靜嫻這才如夢初醒般,雖不願意,可還是走向畫意,剛走出雨傘的遮擋,便被大雨淋了個透濕,直打了幾個寒顫,隱忍著怒火,冒著大雨快步走向畫意,與小環一人一邊架住畫意的手臂,將她硬生生的拖開了。
畫意手中的雨傘也掉落了,一身濕淋淋的,她顧不得那麼多,奮力的掙扎了下,見麗妃已經緩緩的走向屋裡。
畫意大喊:「麗妃娘娘,你不能進去,麗妃娘娘…」
畫意的喊聲被雨聲覆蓋,似乎再沒人聽到。
直到麗妃進了屋裡,畫意的心墜入谷底,她心裡充滿了不好的預感。
屋內,詩情苦勸回音無果,無奈的將藥碗放好,預備端出去,恰在門口遇到了進門的麗妃。
詩情的心一個咯登,匆忙向麗妃行了禮。
「參見麗妃娘娘。」
麗妃倨傲的睨了她一眼,注意力就放到了她端著的藥碗上,沒有叫她起身,反而問道:「這可是給太子妃的藥?」
詩情半蹲著身子,有些心不在焉,不明白麗妃為什麼要問,現在她對麗妃可謂是戒備極了:「是…」
麗妃繼續問道:「為何沒喝?」
詩情遲疑的答道:「娘娘要休息,所以就…」
麗妃突然伸手拿過詩情手中的藥碗,笑道:「定是太子妃鬧脾氣了吧,沒事,本妃好好開導她,她就會喝的了,身體不好,還不喝藥,這怎麼行呢。」一邊說著就一邊往裡邊的床榻走去。
詩情不顧禮節,擅自直起了身,麗妃猛然回過頭來,見詩情預備跟上來的陣勢,冷道:「本妃還未讓你起身,你竟擅自起身,可有把本妃放在眼裡?來人,將這沒大沒小的狗奴才拖下去。」
於是她身邊的宮女領命,上前將詩情拖下去,在麗妃的冷眼注視下,詩情不敢反抗分毫,只能任由那宮女將她拖了出去。
最後屋裡只剩下回音和麗妃兩人了。
麗妃走到床前,回音依然靜靜的閉著眼靠在床頭,氣虛虛弱彷如下一刻就會斷氣。
麗妃一想起那眼皮下的那雙冷漠的眼眸,心裡就恨得牙癢癢。
哼,我讓你得罪我。
麗妃走到床前站定,過了半晌才出聲:「太子妃真是愜意,大白天了還睡得如此香甜。」
按往常麗妃這句話完全就是多管閒事的趨勢。
回音原本就睡得很淺,此時聞聲,依然是不緩不慢的睜開了眼,有氣無力的瞟了麗妃一眼,嘴唇微張,卻沒有半點聲響。
麗妃是怎麼看這張臉就是怎麼都不爽。
索性走到桌邊,將藥碗放到了桌上,從袖子裡拿出一小包東西,打開將粉末全數灑在了碗裡,她端起碗輕輕搖了搖,將粉末搖勻融化在藥裡後,才笑瞇瞇的轉身向回音走來。
她剛剛的一舉一動回音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她病的迷迷糊糊的,也沒有力氣去掙扎。
只能眼睜睜看著麗妃將那藥碗湊到她嘴邊,她用手掰著她的下巴,硬逼著她張開嘴,將藥灌入她嘴裡,再強迫她嚥下。
待藥水全部灌完後,麗妃才鬆開手,任由回音如脫線木偶般摔回床上,麗妃端著空碗笑的好不明媚。
「太子妃?哼,怕是你也沒那命坐上皇后的寶座了。」其實除了是回音得罪她之外,她還妒忌回音的太子妃身份,畢竟以後龍月離若是登基為皇了,她便順理成章成為一國之母了。
麗妃怎麼也不能接受,她與她是同樣的年齡,她卻要伺候那年過半百的老皇帝,而回音卻有年輕英俊的太子死心塌地,甚至將來會坐上全天下女人都想要的尊貴寶座。
想到這些,麗妃就更氣。
回音喝了那藥,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麗妃見回音不省人事,便知道事已成炊,對著昏迷中的回音冷哼一聲,扔掉藥碗,便出了去。
詩情和畫意相攜著跪在門前,忐忑不安的等了許久,直到麗妃終於出來後,兩人才提起了精神。
未免麗妃又找什麼借口懲罰她們,兩人均是誠惶誠恐的低著頭安分的跪在原地。
麗妃出來後瞄了她們一眼,高昂著頭在宮人的護送下離開了。
趙靜嫻渾身濕漉漉的,心中積壓著滔天怒火,見麗妃離開了,自也恨不得飛離這裡,回去拿那些奴才出氣。
詩情和畫意見麗妃和趙靜嫻都走了,這才急急忙忙的爬起身來,衝進屋裡。
見藥碗摔在地上,裡面的藥水都沒了,再去看床上的回音時,竟已昏過去沒有意識了。
兩人魂都要嚇飛了,急忙冒雨衝去太醫館找太醫了。
等到太醫來了診斷過後,竟說無事,只是單純的昏睡而已,兩人雖然安心了些,可依然提心吊膽,一直守在床前等著回音醒來。
這一守,就守到了第二天。
詩情畫意守了一天一夜,都累的直打瞌睡。
回音悠悠醒來,感覺身體真的一天不如一天,有時真的累的眼睛都不想睜開了。
但是對於今天還有意識她感到很驚訝,她不太確定麗妃給她喝了什麼。
「詩情…」
坐在床邊一手撐著臉點著頭打瞌睡的詩情聽到聲音,急忙反應過來,迅速的起身,看到回音醒來時,心中的喜悅絕不亞於發生任何美好的事。
「娘娘,你醒了?」
回音點頭,向她伸出手,詩情急忙扶住回音的手,將她扶起身靠在床頭,一邊又問道:「娘娘,要不要吃點什麼?」
回音艱難的搖搖頭,目光慢慢看向窗外氣若游虛的道:「外面…是不是停雨了…」
詩情飛快的轉頭看了眼窗戶,點點頭:「是。」
回音費勁的呼吸了幾回,又問:「我睡了幾天…」
「一天。」
回音深呼吸了一下,閉上眼。
詩情嘗試著叫了幾聲:「娘娘…」
回音的呼吸依然平穩,卻對於詩情的呼喚沒有反應。
詩情以為她又睡著了,幫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出去了。
回音在昏睡中,腦海裡不斷的浮現許多畫面,只與龍月離的畫面。
最終停在龍月離走的前一晚,她靠在他胸膛那安逸的感覺,讓她感到安全的感覺,畫面戛然而止。
遠在運河橋的龍月離,正披著蓑衣幫著人們參與救災,就在他抱著一塊石頭經過臨時搭起的木橋時,木橋忽然斷裂,他抱著石頭掉入了河裡。
他並沒感到危機,在人們慌亂的跳入河裡救他時,他卻只是傻了飄在水裡,怔怔的望著飄著幾朵烏雲卻已然轉晴的天空發呆。
龍嘯嘉義四十一年,太子妃薨。
龍嘯嘉義五十八年,龍皇薨。
同年,當今太子龍月離登基為皇。
龍嘯嘉義五十九年,虎將之女趙靜嫻蠻橫無理,虐待宮人,以下犯上,惹怒龍皇,打入天牢,賜三尺白綾。
同年太師孫女洛寧鳶向龍皇請旨入住尼姑庵自請削髮為尼,法號破塵。
三個月後,麗太妃生性放蕩,沒有廉恥,竟與姦夫苟合,念在曾伺候先皇的份上,新皇念在舊情只將她打入天牢。
外人不知,這麗太妃雖然沒被處死,卻在天牢裡每日每夜被酷刑伺候,生不如死。
龍月離登基多年以來,極少納妃,甚至還無視眾臣施壓,堅決頒旨聲明追加已逝太子妃大瑤公主為後。
龍月離直到死,他都沒有恢復記憶,他不再去想他從前對回音做過什麼,雖然不知回音有沒原諒過他,所以他祈求下輩子要遇到她,以這個沒有傷害過她只愛著她的龍月離,來給她最完整的幸福——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