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八,臘八節。
雪陽城郊三十里
「我們今夜進城嗎?」星魄看了眼已經落下西山的夕陽,問身邊的零微殘憶。
「明天就是婚期了,如果今天不進城,就來不及了。」零微殘憶想了下,「星魄,不如你用輕功帶我進城吧,不然光靠走路,就是天黑了,我們也到不了。」
「好!」
星魄說著就伸過手來攬住零微殘憶的細腰,正打算走,卻看著前面愣住了。
零微殘憶有些奇怪,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由也愣住了。前面不遠,有個男人正倚著樹幹,環臂看著他們,雲集早已經不在了,只背著玄刀。
「巫雲揚?」沒想到三個月後,他們會在這見到他。
巫雲揚看著星魄放在零微殘憶腰間的手臂,竟覺得刺眼,一瞬有想把星魄的手砍掉的衝動。
星魄翻手將零微殘憶護在身後,握著劍的手也緊了幾分。
巫雲揚見了,不由輕笑,「星魄,你還是這麼緊張這個女人。」不僅是你,皇上、無憂、北冥昊宸,哪個不緊張她?可就不知道,她最緊張的是誰了。
驚訝過後,零微殘憶歸於平靜,示意星魄讓開,直視上巫雲揚,「請問巫公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他不是來殺她的,這點她可以肯定,因為他身上並沒有殺氣。
巫雲揚暗自歎了口氣,「送信!」說著便沖零微殘憶飛射出了一枚暗器。
星魄下意識伸手接住,零微殘憶一看,竟是一枚鐵蓮花。
「是楚銘的信!」零微殘憶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連忙取下上面插著的紙條,有點手抖地展開。
只見信上寫著:遺風歸故園!
果然!「你們抓了他!」
「這怎麼可能?」星魄驚異,質問巫雲揚,「你怎麼可能抓到他?」
「巫雲揚抓不了他,可有人能制住他。」零微殘憶對著巫雲揚苦笑,「令尊巫大祭司可真是厲害!」
巫霸天?星魄心頭一驚。
巫雲揚沉默,他來水月數月,卻折戟而歸,且讓雲集被封印,父親自是不會甘心,此次便親自來了。果然,他一出手,那小鬼連躲開的餘地也沒有。
「你是個聰明人,我父親想見你。」
「他想見我?」零微殘憶挑眉,「我以為,會是楚銘。」
「都是一樣的!」
「是一樣,都要去琉球盛都。」那個我們的禁地,冷笑一下,「阿銳在哪?你們到底把他怎麼樣了?」
「阿銳?」巫雲揚挑眉。
「他現在叫楚銳!」
「楚銳?好名字,可惜,現在他這把寶劍的銳氣已經被磨掉了。」見零微殘憶驚恐,也不逗她了,「他被我父親封印了『御風之術』,正困在盛都皇宮裡。」
「封印『御風之術』?」零微殘憶震驚,可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巫霸天要困住他自是要折去他的雙翼,報當日楚銳封印雲集之仇。
冷靜下來後,零微殘憶迎上巫雲揚的目光,「好,我隨你去盛都!」巫雲揚親自來,不可能僅僅是送信這麼簡單,他是來護送,或說,是押解他們去盛都的。
十二月初九,羽王爺和神醫甘露大婚,平疆將軍迎娶郡主時珂。
十二月十六,平疆將軍攜妻赴西北邊關。
滁州
無憂端坐在解憂閣,聽到溶月來報,說是楚銳被巫霸天抓入琉球皇宮,零微殘憶和星魄也被巫雲揚引去了盛都。
沉默半晌,在溶月正奇怪無憂為什麼沒有著急發怒時,他卻發出了一聲輕歎。
「該來的總會來,我們放手了,可他們還是會抓著我們不放。」
溶月愣了愣,壯著膽子小心地問:「那樓主,我們是這就去盛都救少主和小姐嗎?」
「救?」無憂嗤笑,「從楚銘和巫霸天手中直接搶人嗎?救不救得到是一回事,到時候只怕會和他們鬧得更僵。一個巫雲揚,我們已經不敵,再來個巫霸天,我們就等著去黃泉相聚吧。」
「可是樓主……」如此消極的話讓人很難相信是出自無憂之口。
「我想放手,可他們偏要逼我出手,那就怪不得我了。」無憂面若冰霜,渾身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殺氣。「溶月,飛鴿傳信給冷箏,將此事告訴她,看她的好弟弟這回又幹了什麼,還有其他人,希兒出事,我需要她們和我一起去盛都。」
「樓主,曇花令使去了邊關,也要通知她回來嗎?」
「不必了,就讓她去邊關幫南宮烈解決風涼國進犯的事吧。」想了下,「甘露那,還是不要打擾了,她和北冥昊羽新婚燕爾,還是讓她留下吧。最重要的一點是,暫時不要驚動北冥昊宸,這件事,我們自己來處理就好。」若是讓北冥昊宸知道希兒出事了,他一定會出手,到時候把水月國也牽連進來,就大大不妙了。
「對了,詩儀那,可有回信?」無憂突然想起那一個離開三個多月的詩儀來。
「回樓主,蓮使已經進了宮,為防被人發現身份,所以暫時不會有回信了。」頓了下,「樓主,少主就困在宮裡,要不要蓮使做內應?」
「不行!」無憂毫不猶豫道,「她有她的任務,冒險救阿銳,只會暴露身份,到時會得不償失。通知她,若非必要,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阿銳的事她不用管,意在取物。」
「是!」
「我走後,天下第一樓由你暫理,」看向漆黑的窗外,無憂輕歎,「希望,他們不會逼得我走到最後一步吧。」
十二月三十,除夕。
整個十二月都籠罩在一片火紅的喜色裡,煙花絢爛,爆竹震耳,紅緞飄飛,人聲歡躍。
年三十,花燈璀璨,各家各戶放煙花,吃年夜飯,圍著火爐守歲,祈求來年闔家歡樂,福祿臨門。
而宮中年宴結束後,百官離宮,宮娥太監少有守歲的,都早早地休息了。待到三更,只有華陽宮中燈火最盛。
華陽宮
大殿裡早已經是寂靜一片,只聽得筆在紙上划動的簌簌的聲音和小林子強壓著的呵欠聲。
無聲地打了個呵欠,小林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中叫苦。年三十了也不讓人睡,皇上這是要折磨死我呀?
抬頭看向那坐在燈火照耀著的龍案後的人,龍袍威嚴,金冠含珠,五官在燭光裡更為俊美,眉間的認真不苟與銳利的眼神讓人一掃睏意,頓時打起精神。此時他正手執御筆在純白的宣紙上寫寫畫畫,緊繃著的臉頰讓人以為他遇到了什麼困難。
雖不忍心打擾北冥昊宸,可小林子還是打著膽子提醒道:「皇上,已經過了三更天,該歇了!」
「不急!」北冥昊宸緊抿的嘴裡吐出二字,經殿中的迴響形成了不容置疑的龍嘯之聲。
小林子縮了縮腦袋。您當然不急,過年取消三天的早朝,您就是不睡也不礙事,可我急呀。您老人家回來都三個月了,可每天夜裡都熬夜熬到四更,比以前還要晚,這樣下去您的龍體怎麼吃的消?就算您有神功護體,一天只睡一個時辰也不睏,可長此以往可怎麼得了?小林子我可沒法子奉陪,再過幾年,您都是這樣的話,我也該折壽十年了。
北冥昊宸不知道小林子的心思,一心撲在圖紙上。半晌後終於畫好了,可他細細看了遍,還是皺著眉將它揉成一團,拋到了地上,只見此時地上已經被拋下了不下二十個紙團。
北冥昊宸閉目,一時找不到靈感了,卻突然眼前浮現了零微殘憶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可想到零微殘憶連甘露和時珂的婚禮都沒來參加,又不由皺眉。
她明明說了會來,可為什麼三個月來都沒有出現?不僅是大婚當日,連時珂和南宮烈去邊境也沒出現,為什麼會這樣?是她為了避開我而反悔了?還是說,她出了什麼事?
「皇上,您快看!」小林子突然指著北冥昊宸腰間的玉珮驚慌大叫。
北冥昊宸一驚,低下頭看去,卻見歐泊玉珮竟在發光,而且是紫光,是那在千里之外的夜目發出來的。這也就意味著,夜目的主人,將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