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逃不了 離山篇 第二百零四章  塞夜雪吟
    楚銘信步漫行,神色恍然,因陷入某種深思中,也無心觀察一路的風景。

    奇怪!想到剛才心口的陣痛,楚銘便下意識皺著眉捂上心口。為什麼這幾天總會心痛?莫名其妙地生痛,又莫名其妙地消去,就如同那個冰希兒總是在我面前來去匆匆。難道心痛,和她有關?可這怎麼可能?我怎麼會為她心痛?而且,那種痛,似乎並不是一般的心口泛疼,而像是什麼東西在嘶咬著他的心。嗜心之痛,到底是怎麼回事?

    「鐺……」

    耳邊傳來一陣樂聲,清脆如玉碎,婉轉若鶯啼,暗藏著一股不凡的氣勢,有如萬馬奔騰,驚濤拍岸,令聞者熱血沸騰。忽而又急轉如下,變得輕靈歡暢,仿若江南細雨珠落,驟如飛雪撲面而來,一股清冷孤寒之氣在心底暗生,不由悵然。

    天籟般的箏音令楚銘為之駐足,一看竟是來到了日歸閣外。

    抬頭看著匾額上「日歸閣」三字,楚銘皺起眉,耳邊不曾斷絕的樂聲將他引入了某種回憶,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數刻後,箏音停下,四面一片寂靜,楚銘也漸漸回神,喃喃道:「是那首曲子!」肯定地陳訴著,可心中卻更是疑惑。

    他知道,天下間能彈出如此好聽的箏曲的人,只有冷箏,何況這聲音還是從日歸閣中傳出來的。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冷箏會彈這首曲子。在記憶中,他只聽兩個人彈奏過此曲,那麼,冷箏是和那個人有什麼關係嗎?疑惑與好奇驅使楚銘踏入了日歸閣。

    穿過前廳,經過長廊,繞開旁人,楚銘一路來到冷箏所住的小院落。只見那抹月白倩影果真靜坐花葉箏案間,只不過,還有個陪伴在側聆聽樂曲的沈希白。

    「這曲子真好聽!」沈希白眉飛色舞,滿臉喜色,「有萬馬奔騰之勢,又有雪夜孤飲之愁,時而令人俠氣如弘,時而令人仰天奈歎,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曲。」

    聽到沈希白的話,冷箏眉眼間儘是驚喜與感歎。「如果爹聽到你這話,一定會引你為知音,邀你同飲相敘一番,以解心中之憂。」

    沈希白微愣,「這曲子,是伯父所作?」

    冷箏淡淡一笑,有些惆悵地拂拭著箏,「這曲《塞夜雪吟》是二十年前,爹鎮守邊關時,在一個雪夜所作,包含了他當時的一腔愛國熱血與孤寂愁緒。」頓住撫弦的手,悵然一歎,「也是他親手教我彈的第一首曲子。」

    見她這般,沈希白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撫,只好怯生生地伸出手握住冷箏放在弦上的手,發現她的指尖是那樣的涼,眉心一皺,更是將她的手緊握在了雙掌間,定定地看著她,「一切都過去了,雖然伯父不在了,可還有我呀,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聽你彈箏,陪你談心,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溫柔的聲音裡透著股堅定,讓人心安。

    凝視著沈希白深情款款的眉眼許久後,冷箏不禁一笑,把頭一偏,便歪倒在了沈希白的懷中。閉上雙眼,什麼也不再多想。

    沈希白愣了下,欣喜地攬住了冷箏,鼻尖深嗅,那淡淡的菊香令他有幾分心醉神漾,不禁也閉目輕寐,不想從中清醒。

    躲在不遠處的楚銘正好將這一切都收於眼底,內心不禁由冷箏的話而顫動。她說,《塞夜雪吟》,是她爹在二十年前的邊關所作?看著那被沈希白攬在懷中的冷箏,楚銘嘴角微揚。原來,是她!

    夜幕降臨,蟬鳥偶鳴。

    一道身影從枝葉間掠過,形同鬼魅,但片刻後,茂密的枝頭上卻傳出男女談笑的聲音來。

    「你這哪裡是在給我帶路呀,分明就是讓我陪你踩點嘛。」南宮烈給時珂遞了個水囊,打趣道。

    「還好意思說?」時珂一把奪過水囊,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還不是為了你們的那位愛民如子的好皇上。」說完便打開塞子,灌了自己一大口水。

    南宮烈皺了皺眉,「什麼叫『我們的皇上』?難道他就不是你們的皇上嗎?」

    「呵,這個你還真別說,他還就不是了!」時珂把水囊塞好,又拋到了南宮烈的懷裡,靠在樹幹上,大大咧咧地坐在枝頭上。

    「雖然我是土生土長的水月國人沒錯,可我自幼父母雙亡,小小年紀就在街面上混,以行竊為生。我是靠我自己的雙手養活我自己的,跟他北冥家的皇帝一點關係也沒有。唯一扯得上一點的,就是在五年前,你們水月國有個當官的為了討好朝中權貴,給我這個小毛賊判了個死刑。」

    見南宮烈不解,又解釋道:「因為那個權貴家有天夜裡來了賊,丟失了許多珍寶古玩,而我那天正好經過了他家的宅院,在牆角下撿到了那個放滿珍寶古玩的包袱,他們就將我當做替罪羊了,那個貪官更是大筆一揮,給我判了個死刑,說我是江洋大盜。」想到當年的事,不禁譏諷地笑了起來。「他也不想想,當年我才十三歲,一不會武功,二不會殺人,三連行竊的手段也不過是個二流貨色,怎麼可能擔得起『江洋大盜』這麼大的名頭。」

    沉默一會兒,南宮烈低沉著聲音問:「那個狗官是誰?」

    時珂呆呆地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問:「你是想去教訓他一頓,給我報仇?」不等南宮烈說什麼,「不用了,當初憶把我從死牢救出來以後,她就把那狗官弄得丟官失財,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仇早就報了。」

    「因為這樣,你才對零微姑娘如此忠心?」

    「救命大恩當然要報,何況她還是個大好人,對我還有再造之恩。」看了看南宮烈的側臉,時珂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頭靠在他的肩頭。「你知道嗎?我的武功,我的偷技,我的名字,我的性命,我一切的一切,都是憶給的,所以這輩子,我只屬於她,無論是生是死,都是她的人。」感覺到南宮烈身體一僵,暗自輕笑,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放心,憶已經同意你『追』我了,只不過,你可要有個心理準備,因為只要憶一句話,我這金盆洗手的神偷還是會復出江湖的,到時可別怪我給你們南宮家抹黑。」

    「阿珂,你……」南宮烈被時珂這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好一陣子才反應了過來。「你,你是說,你願意,和我回雪陽?」激動得兩眼放光,聲音都在發顫了。

    時珂不禁覺得好笑,但為了南宮烈的面子還是忍下來,只是笑著道:「回雪陽當然沒問題,只不過那要在一個月以後再議,而且,你還得準備好無數珍寶來做聘禮,天下第一神偷可不是那麼容易娶到手的。」

    「這個自然!」南宮烈毫不猶豫道,「早在你偷了我的心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輩子我南宮烈就要過一窮二白的苦日子了。」

    「哪有這麼誇張?」時珂紅著臉白了眼南宮烈,還想說什麼,卻瞥見一道黑影閃過,一時談情說愛的心情也沒了,只是看著那黑影不見的方向發愣。

    「那是誰?好厲害的輕功!」顯然南宮烈也發現了。

    「天下第一高手星魄!」雖然星魄身形如風,可畢竟認識這麼久了,時珂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不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不禁托起下顎沉思起來。

    自從回到離山,星魄就不見人影了,現在已經夜深人靜,他怎麼會在這野地裡,而且還跑那麼快?難道,是憶讓他去辦什麼事嗎?好奇心不禁被勾了起來。

    想了想,便沖南宮烈道:「你先回去,我跟上去看看。」

    「不行,」南宮烈毫不猶豫地駁回,皺著眉頭,「我和你一起去。」

    這副緊張的樣子讓時珂好笑,拍了下南宮烈的頭,「你瞎緊張什麼?還怕星魄會對我怎樣嗎?安啦,我只是好奇,才想跟上去看看。他武功很高,你又不懂得掩護和內斂氣息,讓他發現了,我還怎麼探查秘密?」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是秘密,還是先不讓你知道的好。不等南宮烈再說什麼,時珂便飛身離去,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哎,你……」望著毫無人影的四周,南宮烈只得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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