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心蹙了蹙,顯得有幾分煩躁和不安。「一而再的出現乾嘔,這樣的感覺真難受,如果在戰鬥中出現這樣的情況,那我不就死定了?」
「我奉勸你一句,你這樣的身體,最好不要人動手。」
珈藍淡淡的說道。
「否則、你可能會死。」
雪狼有些愣了,帶著幾分不太相信的口吻道:「是麼?有這樣嚴重?」
「你不相信?」
雪狼搖搖頭,「我只覺得,想要殺死我這樣的人、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珈藍笑了——她這樣的回答,在旁人聽起來可能會覺得有些狂妄,但是若真處在雪狼這個位置上,卻又顯得理所當然了。
不單單是她,這世上總有那麼一群人,他們的性命看上去頑強無比,好像無論什麼樣的危險都無法將他們擊倒。
人是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的,這是人的本能、也是活著的必要條件。在雪狼的身邊,很多人都活的堅韌不屈,無論是A少、銀狐還是朱雀,他們的性格縱然各有不同,但卻都擁有同樣的堅強。
雪狼也並非軟弱的人,而在與這些人相處中,性格中的堅韌就會一點點的加深,慢慢變得同化起來。
但是……
「但是。」珈藍突兀的開口了,語氣裡有幾分洞悉人世的冷淡。「無論怎樣堅強的人,生命卻是平等的,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失去了就不會再有,這一點是不會因為你比別人強就會有所改變的。」
「是啊,所以為了活的更久、為了活的很好,每個人都在努力……」雪狼笑了一笑。「雖然……可能每個人的努力方式都不太一樣。」
雪狼說完後便頓了一下,語氣重新變得輕散起來,笑著道:「我們的話題好像有些扯遠了,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珈藍扭過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怕死嗎?」
雪狼一愣,「當然,沒有不怕死的人吧。」
「的確沒有不怕死的人,但卻有不想活的人。」珈藍的語氣微微一變,似乎含了些歎息的味道。「有時候看著你和阿雲那種拚命的勁頭,我都差點以為你們兩個不想活了。」
「怎麼會?」雪狼有些誇張的抬高了音量,笑嘻嘻的道:「我還沒有活夠呢,怎麼會不想活了?」
珈藍沒有說話,卻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眼眸深邃如午夜的長空,萬點星辰的光隱秘在其中,顯得神秘莫測又驚心異常。
雲燮曾和雪狼說,如果一動不動的注視珈藍的眼睛,就會產生一種類似於失明的感覺,好像天地萬物都消失了,他的眼神會穿透一切虛無直攻你的心底,將你所有的思維全部窺探。
她還說,沒有人能面不改色的注視著他的眼睛說謊,連她也不例外。
從前雪狼不知道雲燮為什麼會這麼說,但是現在她懂了,因為在珈藍這樣的注視下,她的笑容確實有維持不下去的感覺。
正當雪狼開始考慮要不要轉開話題的時候,珈藍卻突然收回了眼神,不動聲色的笑了一笑,淡淡道:「你懷孕了。」
雪狼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本能的哦了一聲,感覺有些口渴,便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壺倒水。
指尖才剛剛碰到茶壺的把手,動作卻突然一頓,她有些狐疑的扭過頭來,對珈藍不解的道:「抱歉……你剛剛說什麼?」
珈藍看著她,嘴角的笑容多一分為濃、減一分為淡,精緻適宜的恰到好處,卻完美猶如面具一般。
見雪狼如此回問他也不生氣,就用那種淡漠的語氣再次重複道。「你懷孕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雪狼定定的盯著他,眼瞳裡的神色突然變幻莫名,冷靜的道:「所以你想告訴我、我的乾嘔是因為懷孕的害喜症狀?」
珈藍點了點頭,有些不解的看著她反應,似乎弄不懂她為什麼能如此冷靜。
——雪狼沒有成親,卻莫名的有了孩子,這在現代叫做未婚媽媽,但是在古代、卻是要被實行火焚的大逆不道。
「噗嗤——」
正當珈藍正疑惑著,雪狼突然笑了出來,扭回了頭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喝了一口才扭過看他。「好了珈藍,不要開這種玩笑,我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直說吧,沒什麼是我扛不住的。」
珈藍輕輕佻了挑眉頭——原來不是冷靜,是根本就不相信。
他索性不說話了,只淡淡的看著她,眼神純粹而乾淨。
在這樣的眼神下,雪狼握著水杯的手卻開始遏制不住的發抖起來,瓷杯碰撞著桌面,帳篷內開始有細碎的聲響,連同一邊火盆裡隱約的燃燒聲,混合成了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響。
雪狼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在微微發顫,杯中透明的液體一陣陣晃悠,差點從杯子中濺了出來。
她復又抬起頭,看向珈藍的眼神裡隱約帶了惶恐的情緒,似乎想要從他的表情中察覺出這不過是一場玩笑,無傷大雅。
——但是,她很快就失望了。
珈藍的眼睛清明澄澈,完全不帶一點玩笑的意味。
砰——
她手中的白瓷杯突然重重的落在桌面上,緋衣的少女倏然從凳子上站起來,右手高高揚起,似乎想要做出什麼動作,但卻在半途中轉向,抬起來抵住了自己的眉心,彷彿極力穩定著腦中翻騰的思緒。
珈藍始終清澈的眼眸裡,終於染上了一抹輕若無物的歎息。
雪狼一直沒有說話,許久,她才放下了手,面紗後素來清冽的眼眸閃爍出千百種複雜糾纏的情緒,面容蒼白如雪,甚至連眸光都開始渙散起來。
「還好吧。」珈藍淡淡的問道,卻根本沒從位置上站起來,冷靜而冷漠的看著她的激烈又平靜的反應。
雪狼微微搖搖頭,勉力重新坐下來。
「你確定?」她輕聲問道,一貫冷淡篤定的聲音居然帶了幾分哀求的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