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輕鬆又自然,坦蕩的不得了,浮在岸邊的雪狼卻垂下了頭,額前的碎發半遮掉她的面容,只能看到白皙尖巧的下顎,卻看不清她臉上的情緒。
秦燁眉頭微擰,單手執拗的伸在半空,放在雪狼面前,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握住。
男子語氣不滿,「還不快上來?!」
——這麼涼的水,要是著寒了看你怎麼辦!
雪狼抬起頭來冷冷一笑,根本不看他遞過來的手,雙手撐在岸沿上,微微一用力,身如輕燕一般從水中脫出,侍女立刻抬手,想要將披風蓋在她肩膀上,卻被雪狼甩了開去。
「輕信別人,不是一個好習慣。」雪狼漠然開口,看著秦燁緩緩收回的手,他的腕骨大小適中,手指根根修長堅韌,充滿了力量感,依稀可以看見練劍拿槍磨礪出來的繭子。
「本王從來不輕信任何人。」秦燁扭過頭瞪了她一眼,語氣彷彿在宣佈莫大的榮耀。「只不過是你而已。」
——只因為是你,才願意輕信。
雪狼勾起唇角,薄涼的一笑,眼睛裡秋水未動,轉身便要離開,才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還有一件事,我不喜歡夫人這個稱呼,也不想聽到。」
說完,她毫不猶豫的掉頭就走。
「笨女人!」小白狼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際,雪狼卻根本不停腳步,自顧自的朝前走,擋在面前的士兵悄無聲息的退開,不知是畏懼她之前的所作所為,還是恐懼她身上那種無形的魄力,不敢涉其鋒芒。
藉著這個機會,小白狼終於從密不透風的人群中擠了出來,一下子跳到雪狼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惱怒的吼道:「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好端端的幹嘛要和那個男人做交易?劫持他闖出去不就好了?留在這裡要何年何月才能收集完靈珠?!」
雪狼停住腳步,低頭看了它一眼。
就是這普普通通的一眼,卻成功的遏制了小白狼的繼續舌燥,它愣了愣,看著雪狼無波的表情,心中有些朦朧的訝異。
笨女人……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正打量著,雪狼突然彎腰抓起它的兩隻前爪,在小白狼恐怖的慘叫聲中直接往池中一丟,落水聲響起,她走的仰首挺胸頭也不回。
戰裘和戰羽看了看她的背影,再扭頭看看在河水中撲騰撲騰的無限歡快的小白狼,嘴角抽搐了一下,原來還以為這只奇怪的白色小狼是雪狼養的寵物,不過這樣看來……好像,又不太是了。
只有秦燁,目光一直追隨著雪狼的背影,滿含志在必得的決心。
三日後,申時時分。
一間不顯山不露水的民間宅院內房中,坐著一個白衣卓然的男子,高束玉冠,黑髮如墨,面容精緻略帶了幾分妖嬈,細細的把玩著手裡的一隻紫色玉簪,看也不看腳下跪了一地的平衣男子。
他的身後,還站了兩個男子,一個著青衣,一個著白衣,容貌剛毅稜角分明,都是面如寒鐵的模樣。
端坐的白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這些日子在秦燁等人口中出現率極高的夏國太子、也就是東方芙蓉至小的青梅竹馬、如今的未婚夫容成鈺。
「……三小姐和翼王不知做了什麼交易,兩人打著打著就停手了,之後三小姐繼續留在翼王府,並擁有了行動的權力。」
垂頭跪在他膝下為首的平衣男子如此說道。
「其他事情辦得如何了?」
平衣男子繼續道:「已經著手在辦了,只是翼王府看守太嚴,屬下一直沒能找到潛入的機會,還請公子降罪。」
容成鈺神色淡漠,語氣輕描淡寫,卻詭異的透出駭人的壓力。「三年前芙兒既然能潛入飛鷹軍中,三年後那你們也能潛入翼王府,這天下從來沒有天衣無縫的守衛,多用點心,就一定能找到。」
跪地的男子不敢反駁,恭敬的頷首稱是,容成鈺一擺手,一群人悄然退出了房間。
待房門重新閉嚴後,站在容成鈺身後的白衣男子忍不住道:「公子,您……」
「白虎,你看這只簪子。」
容成鈺漫不經心的打斷他的話,將手中的玉簪舉高,對著窗口傾斜而入的陽光。「雕工精細,玉潤油光,入手溫潤異常,不生汗津,價值不下百金,是我好不容易尋來的,你說芙兒她會喜歡嗎?」
白虎草草的瞟了一眼那紫玉簪,連上面雕刻些什麼都沒看清,含含糊糊的道:「三小姐自小喜愛紫玉,公子精心為她求來的玉簪三小姐怎會不喜歡?但是公子,您真的準備就這麼任由三小姐待在翼王府嗎?她如今可以自由行動,為何遲遲不來見您?一直待在秦燁那小子的身邊,會不會……」
「白虎。」容成鈺放下手,細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玉簪上精雕細琢的芙蓉花,語氣雖淡,卻含了堅定不移。
「就算全天下都會背叛我,芙兒也不會,三年前她潛入飛鷹軍是為我,三年後她留在翼王府,一定也是為了我。」
「可是公子……」
「好了白虎!」青衣男子冷不丁的開口,語氣更加森然。「公子所說的話,什麼時候錯過?」
「話雖如此,但是難免夜長夢多,青龍,我就不信你真這麼放心!」白虎不服氣的道。
叫青龍的青衣男子卻斂了口,並不回答他的話。
「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有什麼好爭的?」容成鈺站起來,將手中把玩許久的玉簪遞給青龍。「找機會送到芙兒手裡,還有,嚴密注意秦燁的動靜,那個男人不可小覷。」
青龍接過簪子,頷首回應。
容成鈺素來自負,所出之言無一有失,但是他萬萬想不到,如今居住在那具身體裡的是一個來自未知時空的靈魂,絕對不會背叛他的是東方芙蓉,而不是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