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上,朕在下 第4卷 最後一次機會
    他頓了頓,忽然低低的笑了一聲,鬆開了她,神色恢復了一貫的平靜與淡然。

    「朕對瑂兒的寵愛不是假,她死後,朕對她的懷念也是真的。」他的神色有些悵然,見她眼睛眨不眨的盯著他,他忽然寵溺一笑,「但,的確沒有那麼深刻,還不至於讓朕不顧政事。」

    裴容卿了然一笑:「皇上怠政的原因,臣妾從邵梓孺和太子齊珩那裡多少瞭解了一些,為了借外力除掉世家大族,皇上真是煞費苦心。」

    「世家如果真心為國為民,就是一股重要的穩定力量,只可惜他們眼中只有家族利益,那麼這些人的存在就是一個危害極大的毒瘤。」他負手而立,看著她,語氣有些澀然,「否則,他們當日就不會同意厲擎天的荒謬條件,將你逼至那樣的境地。」

    裴容卿呼吸一窒,這些士族的可怕之處她可是親自領教過了。因此也沒有理由在這個問題上責備他。

    「朕一開始只打算徐徐圖之,並沒有動這樣的念頭,直到瑂兒死後,」他輕歎,「因為朕寵愛瑂兒,冷落了後宮其他女子,尤其是世家的女子,他們就對瑂兒下手,瑂兒的死讓朕意識到他們的無法無天和可怕的力量,那個時候,朕下定了決心要將這些人連根拔起。」

    「陛下衝冠一怒為紅顏,說到底還是為了先皇后。」裴容卿勾了勾唇角。

    他挑眉看向她:「皇后這是吃醋了麼?」

    裴容卿噎了噎,咬牙道:「怎麼可能?」

    「從前,朕以為自己是愛她的,後來才知道不是,這樣的一份寵愛,和真正刻骨銘心的感情比起來,實在差的太遠。」他盯著她的眼睛,眼神很是複雜。

    「這麼說,陛下現在知道什麼是刻骨銘心的感情了,恭喜。」她面無表情道。

    他低低的笑出聲,讓裴容卿莫名的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瑂兒是母后給朕的,當然,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瑂兒竟然和她最恨的女人有幾分相似。」

    她一怔:「什麼?」

    「朕十歲那一年,父皇從宮外帶回來一個女子……」他看著她,有些艱難的開口,第一次和別人說起這樣的往事,他不知道她會怎麼看他。

    裴容卿聽著他的敘述,聽著太后因此做出的瘋狂舉動,聽著他對那個女子莫名的依賴和眷戀,心裡震驚的無以復加,許久才緩緩舒了一口氣:「那個女子,是不是和邵梓孺有關係?」

    「她是邵梓孺的親生母親,名為尹之嬌。」他微微頷首,語氣越發的沉鬱,「一開始,父皇是想除掉她的丈夫和兒女的,但是她以死相逼,父皇這才留著他們父子三人的性命,邵梓孺的父親因為奪妻之恨和一頓暴打,沒多久就去世了,她害怕父皇因此而不快,不敢露出絲毫的傷心,只祈求父皇好好待她的兩個孩子,父皇答應了,將邵梓孺和他的妹妹送到一處農家,給了他們大筆的銀子,他們的生活這才算是安定了下來,可是母后因為對尹之嬌的恨意,常常在暗地裡折辱他們,邵梓孺的妹妹五歲的時候就被母后害死。」

    裴容卿想起很久以前,元司灝叛亂後,太后曾經對元司灝的說的話,看不穿,她自己一直看不穿的,就是這件事吧。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父皇去世。」他微微蹙眉,神色更為冷硬,「朕登基後,立刻派人將邵梓孺接進宮讓他們母子重逢,為了給他們母子私下說話的時間,朕離開了一會兒,就在這個空檔,母后把毒藥送到尹之嬌的面前,邵梓孺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

    裴容卿有些恍然:「他一直以為毒藥是你送去的?」

    「是。」他苦笑了一聲,「雖然不是朕的本意,但如果朕小心一點,就不會給母后機會。」因此面對那個少年的指責,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辯解,說起來,那個時候他自己也才十五歲。

    「後來母后還想除去邵梓孺,朕收買了母后派去的人,邵梓孺知道宮裡的人欲殺他而後快,就改名換姓,開始獨自一個人生活,這之後沒多久,他的才子之名便響徹京城。」他微微苦笑,「他處處與朕作對,批評朕的所有政令,卻不願入朝為官,直到你去請他。」

    想起在她面前常常沒心沒肺口無遮攔的邵梓孺,裴容卿心中輕歎,沒想到他的成長竟然如此坎坷。

    「瑂兒一開始只是伺候朕的普通宮女,待她長成,才發現她和尹之嬌有幾分相似,因此朕寵愛她。」見裴容卿驚愕的目光看向來,他無奈一笑,「你不必多想,朕對尹之嬌沒有不該有的感情,她對朕而言,更像一個長輩和母親,朕曾經答應過她,一旦登基就讓她出宮和兒女團聚,可惜食言了,因此對於瑂兒的寵愛,更多的是一種補償。」他撫額輕歎,「母后看見瑂兒就像看見當年的尹之嬌,因此處處與她為難,瑂兒死後,朕不再上朝,既是對母后的反抗,也是因為……」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看見她好奇的模樣,這才一笑道,「也是因為,覺得自己無能為力,所以很是消沉了一些日子。」

    裴容卿瞭然的眨了眨眼睛,淡定的「嗯」了一聲。

    「後來朕察覺到齊國和燕國的蠢蠢欲動,這才有了後面的計劃。」他微微一笑,「只是朕沒想到,時隔一年後,母后還為朕立後。」

    「當時皇上定然覺得臣妾的出現很討厭吧!」裴容卿自嘲一笑。

    「的確是有點棘手。」他想起當初兩人的初見,失笑道,「但幾次接觸下來,朕發現皇后和朕所瞭解的完全不一樣。」

    「那個時候陛下打算怎麼處置臣妾?」裴容卿挑眉問道。

    「朕不知道,所以只好按兵不動,看皇后怎麼做了。」他搖頭輕笑,「但皇后總是讓朕意外。幾次之後,朕發現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皇上的性格,定然很討厭不受控制的人或者事。」

    「不受控制的不是你,而是朕的心。」他溫柔一笑,「朕想,有你這樣一位皇后,其實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可皇上您什麼也不曾表示過。」裴容卿自嘲一笑,「所以臣妾一直以為,皇上很不待見臣妾呢。」

    「朕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你,可是那個時候,朕對你還沒有完全信任。」他輕歎,「所以後來察覺出你有離宮的打算,朕就順水推舟,既然朕不能給你任何承諾,那就放你走,那樣你至少不會恨朕,可是你又一次讓朕意外了。」

    她胸口一窒,咬牙道:「皇上大可不顧臣妾的生死,那樣,您的計劃依然可以照舊進行。」

    「朕怎麼捨得?」他低低一歎,再次擁她入懷,「直到那個時候朕才知道,你對朕而言有多重要。」

    心底忽然酸澀一片,她閉了閉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臣妾真的受寵若驚。」

    他頓了頓,啞聲道:「對不起。」

    「皇上不曾對不起臣妾。」她扯了扯嘴角,緩緩的推開他,「皇上的解釋很完美,臣妾沒有什麼能責怪於您的,那個時候臣妾對皇上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說起來,臣妾也不曾信任過皇上,您沒有義務對臣妾解釋什麼,如今一切都已過去,臣妾也還好好的活著,皇上不怪罪臣妾破壞了您的計劃,臣妾就已經很欣慰了。」

    「又一次了。」他無奈一笑,輕撫著她的鬢髮,「你拒絕了朕很多次。」

    她一窒,接著咬牙:「臣妾很抱歉。」

    「朕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他微微一笑,語氣有些艱澀,彷彿這幾句話對他而言十分的困難,「朕知道你並不喜歡被困在深宮裡,所以朕不會勉強你,朕可以給你第三次機會。」

    她震驚的看著他。

    「大元沒有多少人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除了對你崇敬有加的劉大人。」他勾起唇角,「只要出了齊國,你大可以去你願意去的地方。」

    「皇上的意思是,臣妾不必跟您回去?」她聲音微顫。

    「如果你願意隨朕回宮,朕會非常高興。」他輕輕的笑了,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朕身為帝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可能放棄這個位子陪著你,邵梓孺能為你做到的事,朕可能一輩子也做不到,所以,朕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

    裴容卿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許久說不出話來。

    「但是,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他灼熱的唇落在她的耳畔,「如果再有下一次,朕無論如何不會再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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