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神州浩土。
夏日的午後是最熱的時間，天上的太陽就像一顆火球懸掛在每個人的頭頂烘烤著人的身體水分，尤其是在通風條件不是很好的山田里，田地裡由於水分缺失加上烈日轟曬，已經乾裂出很深足以放下一根手指的地縫，樹葉在烈陽下聳拉著腦袋表示對驕陽臣服，知了一邊在允吸著樹幹的汁水一邊比較懶散的唱鳴著，就像一段催眠曲，聽著讓人頓生乏勞困意之感。
呼——
一陣難得少見的涼風吹過山田間，孫老漢停下手中的鋤頭，一手撐著鋤頭一手撐著腰，擦了擦額頭鹹鹹的汗水，瞇著眼用他那沙啞沉厚的嗓子對一旁的孫老婆子說道：「老婆子，把水拿過來喝一口解解暑。」
孫老婆子把鋤頭丟在田地裡，甩了把汗水，把頭頂陳舊的毛巾拿下來擦了擦臉，然後步履闌珊的在突兀不平的田地裡走向那片陰萌樹下，大概年紀大了，孫老婆子有些記不清楚具體把水放在了那裡，等孫老婆子遠遠望見放水的地方時被嚇得驚叫一聲，險些倒地。
孫老漢扭頭望去也是猛地一驚怔在當場，孫老漢雙目精光炯炯，盯著那放水的樹下，他們帶的水被一個三歲左右的孩子拿在手裡仰頭咕嘟咕嘟歡快的喝掉，這個孩子肌膚黝黑，滿頭蓬亂的長髮似乎從未梳理清洗過，看起樣貌是個男孩，就算不從樣貌觀察也看得出，因為此男孩全身上下一件遮羞擋體的衣服都沒有穿，赤裸腳趾，男孩目光靈動，就像是森林裡的野獸充滿了懷疑警覺和自衛的凶性，一眼望去便可看出男孩和正常孩子有很大的區別，一個具體形象的詞在孫老漢和孫老婆子的腦海中浮現『野人』。
那個身高能有一米的男孩子的確很像野人，或者說他本來就是個野人，可能由於天氣太熱男孩尋找水源碰巧在樹蔭下找到孫老漢夫婦自帶的茶水，男孩把水喝淨肚皮鼓起來像一個皮球，手中的水壺掉在地上卻流不出一滴水來，男孩望著孫老漢和孫老婆子也有幾分緊張，默默地注視著孫老漢和孫老婆子的神情變化，就像一隻機靈的猴子在猜測人類的心理。
看著男孩雖然比較野性但沒有做出任何傷害的舉動，孫老漢和孫老婆子開始稍稍鬆懈心中的緊張，但仍有些不知所措，孫老漢和孫老婆子相互望了一眼，多年的夫妻兩人早已默契，孫老漢把鋤頭丟放在原地和孫老婆子一起猶豫試探性的走向那個男孩子，男孩子頓時警覺起來，似乎同時做好了逃跑或攻擊的可能。
樹蔭下比較陰涼，孫老漢和孫老婆子相攙相扶來到樹蔭下男孩身前保持了三米的距離，孫老漢和孫老婆子露出和善的笑容，佈滿滄桑的臉上疊滿了皺紋，笑起來比較慈善，男孩見了那警惕的目光中也放鬆不少，見此孫老夫婦不由上前兩步離男孩更近了。
孫老漢衝著那男孩溫和的問道：「孩子，口渴了吧，你怎麼一個人大熱天的在這山田里，你父母呢？」
那男孩聽了孫老漢的話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然後開口『咿呀咿呀』難聽的叫了幾聲，竟是不會說話。
望著男孩黝黑粗糙的肌膚和赤裸的雙足上面不該有的厚繭，孫老漢和孫老夫人更加確認了心裡的想法，這孩子是個野人，好在這個孩子沒有完全的野性化不會見到人類嚇得就跑也不會野性殘暴的出手傷人，有著很大的改造教育空間。
孫老漢對身邊的老婆子說道：「這孩子多結實靈咎，一定是打小就被人拋棄了一個人在山野中長大，多可憐啊。」
男孩聽著孫老漢的話露出疑惑不解的樣子，孫老婆子望著男孩有些憐憫的說道：「是啊，孩子的父母可真狠心，這麼一個好的孩子就這樣丟棄了，真可憐，天熱了沒水喝天冷了他又是怎樣度過的啊。」
孫老夫婦在那歎息著，男孩用手撓了撓頭，目光靈動，張口想要說什麼卻是『咿呀』幾聲難聽的怪叫。
孫老婆子忽然一驚，對孫老漢說道：「不如我們把這孩子帶回家吧，我們這麼大年紀也無兒無孫的，我看他也就三歲左右五官品正又挺機靈，教他說話不算太晚應該很快，等我們走不動的時候說不定可以孝順我們呢。」
孫老漢目露精光面露欣喜之色，說道：「我看這個主意也不錯，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跟我們走？」
「來孩子跟我走吧。」孫老婆子伸出手對男孩說道。
孫老漢在一旁滿懷期待的望著男孩。
男孩望了望孫老夫婦滿面慈善，又望了望孫老婆子滿是粗糙的皺皮和老繭的手有些猶豫，過了片刻男孩才有些畏縮的伸出自己黝黑的小手，孫老婆子輕輕抓住男孩的手和孫老漢都欣慰的笑了，孫老婆子高興的對孫老漢說道：「老頭子，我們有孩子了，呵呵，快把鋤頭水壺拿著我們回家。」
孫老婆子抓著男孩的小手步伐緩慢地朝山下的村莊走去，孫老漢扛著鋤頭提著水壺樂呵呵的跟在後面。
山下的村莊不大能有二三百口人，村頭豎了一塊石頭，上面寫了三個紅字『孫家莊』。
走在樹木成蔭的鄉間小路，被太陽曬昏的頭腦也漸漸清晰起來，這個時間村裡的人大都開始下田忙種，迎面走來一位比較土氣的村姑，年約二十一二，扛著鋤頭頭頂草帽，相貌還算清秀，嗓門較大，說道：「孫大爺孫大娘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到現在才下田呢。」
孫老婆子喜氣盈盈的說道：「不急不急，明天再說。」
這時那位村姑彷彿才剛看見孫老婆子手裡牽著一位和野人差不多的男孩子，見男孩身上一塊遮羞擋體的布頭也沒有，驚訝的問道：「孫大娘，這是誰的孩子啊，怎麼……。」
孫老婆子呵呵笑道：「這是我在山上見到的，怪可憐的，我想跟你大爺都是五十歲的人了，沒兒沒女的，就把他帶回家當兒子養，以後也好有人孝順。」
孫老漢也很開心的說道：「你瞧這孩子多結實機靈。」
村姑說道：「是挺結實機靈的。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村姑說完問了男孩一句。
男孩抬頭望了望孫老婆子一眼，不知所意，只是雙目靈動的盯著村姑看。
村姑疑惑的問道：「他怎麼不說話？」
孫老漢解說道：「他不會說話，但不是個啞巴，只是沒人教他說話。」
村姑略感驚訝的說道：「這麼說他是個野孩子？」
孫老婆子說道：「大概是的，哎，對了蓮雲，時候不早了你快些下田吧，我們先回家了。」
村姑蓮雲扛著鋤頭邊走邊道：「哦好。」
孫老夫婦沿著彎曲的路段步伐緩慢地回到了家中，從三間茅草屋可以看出老兩口過得並不富裕，吃穿也很節儉，茅草屋內還算陰涼，孫老漢用碗舀了碗水遞到男孩面前，男孩看了看碗裡晃動的涼水搖了搖頭表示不渴，然後孫老夫婦各自喝了一碗水下肚，直覺腹中冰涼涼的說不出的自在。
男孩坐在床榻上望著屋內簡樸陌生的環境表現得比較安靜老實。
孫老婆子笑逐顏開，說道：「老頭子，我給這孩子弄些水洗洗澡梳理梳理頭髮，你去集鎮上買點肉再買身漂亮的衣服，從今以後咱家有多添了一個人，呵呵。」
孫老漢拿出平日裡省吃儉用積攢的不多的錢放在兜裡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說道：「好咧，今天給這孩子燉肉吃，你先給孩子洗洗，我這就去了。」
男孩望著孫老漢離去的背影有幾分衰老，男孩盯著不放，孫老婆子將男孩拉進屋內，把門關上。
屋內傳出水花的聲音，可能由於從未洗過澡的原因男孩坐在木盆裡很不自在地扭捏著身子抗拒洗澡，孫老婆子一隻手抓住男孩的一條胳膊另一隻手用毛巾很仔細的給男孩擦洗身子，同時用說話來抵消男孩心中的不情願，孫老婆子說道：「聽話孩子，洗洗乾淨又舒服，別人都會誇你的。」
孫老婆子的話還挺奏效，又或者是男孩感覺到洗澡可以得到涼爽，男孩不再那般抗拒乖順的讓孫老婆子擦洗身子，孫老婆子也欣喜地笑了。
洗了兩遍，孫老婆子把男孩從頭頂到腳底洗了個遍，正巧孫老漢也從集鎮上趕來，打開包裹一件嶄新的衣服在裡面安靜地躺著，孫老婆子給男孩穿上乾淨的新衣服男孩左右兩肩紂動拒絕，孫老漢過來幫忙費了好大勁才幫忙穿上，可男孩習慣了不穿衣褲赤裸全身的生活，穿了件衣服倒顯得變扭，在哪不停的蠕動著身子直到習慣為止。
穿了件嶄新的衣服頭髮也梳理得整齊，男孩看起來不知比先前蓬亂黑髒的樣子好看多少倍。
孫老漢說道：「老婆子，這孩子還沒給他起名字呢，你看我們又不識字，我想你先帶孩子在門口玩會，我去燒肉等到了晚上請村裡的秀才林老師來咱家吃飯順便給孩子起個名字，你看怎麼樣？」
「好，好久沒吃你燒得飯了，你去做吧，等到了晚上把林書請過來給咱孩子起個好聽的名字。」孫老婆子拉著男孩的手向門外走去，屋裡雖然陰涼，但外面有風有樹，總比屋裡舒暢些。
孫老漢提著一大塊肉晃晃悠悠的進了廚房。
時至黃昏，孫老婆子和男孩坐在樹下的石頭上乘涼，孫老婆子對那還介紹著周圍的環境，並開始教孩子說話，可男孩總是咿呀咿呀的說不清楚，孫老婆子也不心急一點一滴的教習著男孩。
傍晚的時候天就已經開始變得涼快了，村裡的孩子們也放學了沒上學的也都出來玩了，這時孫老漢向孫老婆子喊道：「老婆子，時候差不多了，孩子們也都放學了去喊林老師吧。」
「好的這就去了。」孫老婆子對老老實實地坐在石頭上的男孩說道：「孩子，我去找林老師來咱家給你取名字你很快就有名字了，你坐在這裡不要亂跑我馬上就回來，知道了嗎。」
男孩望著孫老婆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孫老婆子走後男孩靜靜的坐在石頭上把目光轉向身旁不遠處一群六七名孩子的身上，那群孩子在玩抓石子，年紀最小的在兩三歲最大的在七八歲，一名五六歲的女孩子見到了坐在石頭上的男孩，對身邊幾個孩子說道：「你們看孫大爺和孫大爺家來了個野孩子就是他。」小女孩的手指向坐在石頭上的男孩，然後六七個孩子停下手中的遊戲一起走向了男孩，六七人走近男孩但不敢靠近，保持著一段距離。
男孩的外表看起來和他人不同，帶著幾分野性感，一個男孩子說道：「你看他真的很像野人哎。」
另一名孩子說道：「喂野人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疑惑不解地看著幾人不明白幾人在說什麼，嘴裡也想說話但一開口便是『咿呀咿呀』難聽的怪叫。
一名女孩子嘲笑道：「他不會說話，真的是野人。」
「聽說野人都很凶的，還吃人呢。」
「那他會不會傷害我們，我好怕……。」
「不用怕，我們人多，打他。」
說著聊著，坐在石頭上的男孩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迎面飛來的幾個石子砸中，痛得男孩連忙用手摀住頭，幾個孩子砸的更歡了，紛紛撿起地上的石子砸向男孩個個眼神中滿是厭惡討厭和害怕。
男孩被迎面飛來的石子砸的身子紅一片紫一片的，甚是可憐，不知是不是被砸的痛了男孩忍無可忍猛地站了起來，目露凶光，那神情就像一隻被逼急的野狼對著敵人發出警告，那六七名孩子立刻停下手中的攻擊望著男孩凶憤的目光嚇得四散逃開大喊大叫。
男孩怨恨地望著跑散的幾個孩子，粗重的喘息著，這時去喊林老師林書的孫老婆子剛好趕來見到了這一幕，走上前去一把將男孩摟在懷裡愛戀的撫摸著男孩的頭，男孩就像是需要人來安慰的小鹿緊緊依偎在孫老婆子的懷裡。
屋內的燈光微亮，一張陳舊而被經常擦拭的發亮的木桌上擺放了五道菜，除了一份燉肉之外其它的都是些家常素菜，孫老漢夫婦還有林書以及男孩坐在桌邊，孫老漢說道：「林老師能來真是讓老頭子我高興啊。」
「孫大爺可不能這麼說，叫我林書就好了。」林書一副書香世家儒雅的說道。
孫老婆子把桌上的碗筷分佈均勻，又聽孫老漢說道：「其實今天請你來也是有件事想要麻煩你。」
林書看似二十三四，卻很禮儀，望著孫老婆子懷中的男孩，說道：「不麻煩不麻煩，孫大娘都對我說了是給這孩子取名字的吧？」
孫老漢說道：「正是正是，我和你大娘都不識字，只想讓這孩子長大以後能孝順我倆就夠了。」
林書觀看著男孩，男孩也望著林書，林書說道：「這孩子也是在外沒人管外表看起來有幾分野性，不過也看得出他的『心不野』，以後說不定比任何孩子都強。」
孫老漢聽著也是喜笑連連，說道：「我們老兩口也不希望他能有多大出息，長大了不要變得野心懂得孝順就行了。」
孫老婆子也附合道：「就是就是。」
林書含笑說道：「其實在來的路上我就已經想好名字了，就叫『莫野』怎麼樣？」
孫老夫婦停頓一下，孫老漢笑道：「好，莫野莫野，以後這孩子就叫莫野了。」
孫老婆子撫摸著男孩『莫野』的頭，高興地說道：「孩子你有名字了，莫野，來喊一下讓娘聽聽。」
孫老漢和林書高興的笑著望著莫野，莫野同樣望著兩人，嘴巴張了張，說道：「莫……野……。」
林書和孫老夫婦登時怔住了，莫野雖然說的不是很清晰，畢竟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他竟然喊出來了，怎能不讓人高興，回過神來，孫老漢對莫野說道：「莫野，再喊一遍我聽聽。」
莫野停頓片刻好像才聽懂孫老漢的意思，說道：「莫……莫野。」這次明顯比上次清楚得多。
孫老漢喜道：「莫野，快叫爹我聽聽。」
莫野望著孫老漢好一會兒，這才慢吞吞的開口說道：「…爹……。」
孫老漢高興得不得了，急忙說道：「再叫一遍給爹聽聽。」
莫野這次反應也快了許多，道：「爹。」
孫老漢高興地一拍大腿，似乎整個人都年輕許多，說道：「值了，以後為這孩子付出多少都值了！」
孫老婆子低下頭對莫野說道：「莫野，叫聲娘讓我高興高興。」
莫野吞吐喊道：「娘……。」
孫老婆子高興的樂開了花，呵呵笑個不止。
林書笑著說道：「這孩子真聰明，一定是在山野之中吃到了什麼靈草使莫野學什麼都很快，孫大爺孫大娘，等莫野六七歲的時候就送學院裡我來教他讀書認字。」
孫老漢說道：「好好好，無論如何我都會讓這孩子上學的，從此莫野就是我們老兩口的親生兒子。」
屋內一陣高興的歡笑，莫野雖不知幾人因何而笑，卻也跟著笑了。
孫老婆子忽然想起了什麼，忙拿起筷子夾了塊最大的肉放在林書的碗裡，說道：「你看光顧高興了，飯菜都涼了，趕快吃吧。」
林書和孫老夫婦拿起筷子吃了起來，莫野伸出小手拿起桌子上的筷子用拳頭攥著學三人使用筷子的方式去夾菜，孫老婆子笑著用手抓起莫野的手，然後向菜盤裡夾菜，如此幾遍，孫老婆子鬆開手讓莫野自己去夾菜，莫野拿著筷子的手雖然有些顫抖夾起菜來也不穩，但一頓飯下來莫野也將使用筷子的基礎本能學差不多了。
黑夜侵佔了大地夜已經很深了，繁星點點月色皎潔，月光照射在孫家莊孫家莊就像是變成了一個銀城，肅然華麗四野安靜，莫野在床上翻來覆去就像是生病難受無處發洩一般怎麼也睡不著，孫老夫婦家的燈從傍晚到深夜一直沒滅，微黃的燈光照亮殘舊不堪的房間，莫野就躺在孫老夫婦的中央。
孫老婆子見莫野翻來覆去還挺難受的樣子，擔心的說道：「老頭子，莫野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孫老漢看著莫野說道：「應該沒什麼事，莫野從小生活在野外時常睡在野外凶險的地方，現在居住在這寂靜的房間裡肯定會感覺到不習慣，過段時間會好的。」
話雖這樣說但孫老婆子仍是擔心的望著莫野，孫老漢漸漸睡去，屋內傳來孫老婆子的聲音：「莫野不要亂動，娘給你講故事聽，從前呢有個賣火柴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