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住處。
之所以這一番宮中的江湖人士聚在一起,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萬曆皇帝駕崩了。
皇帝駕崩了。第一個知道消息的自然就是李凡,然後就是太子和信才、唐銳。
太子因為梃擊案來到乾清宮,適逢皇帝垂危。皇帝朱翊鈞雖然一向不喜歡這位太子,但禰離之際,他也看清楚了一切。
經過對刺客的審問,皇帝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大漢名叫張差,本是一個靠打柴為生卻又嗜賭成性的傢伙。只因為賭錢輸了又被鄭貴妃利用才會行刺太子。皇帝眼見自己已經時日無多,宮廷內鬥還不見有終止的跡象,不由得一聲長歎,滿目濁淚。
皇帝抱憾而終,鑒於皇位太子也不可以離開乾清宮。但是太子在宮中的勢力實在是太單薄了,支持他的都是些文官集團,而掌握兵權的大都在福王和鄭貴妃那邊。於是,李凡只好讓信才和唐銳去請閒雲與獨孤朕商議勤王事宜。
閒雲雖然名義上掌管錦衣衛,但他終究不是正統的宮廷侍衛,而錦衣衛指揮使也並不只有他一人。獨孤朕更甚,一年到頭他在任上的時間都屈指可數,在東廠有的只是淫威,並無忠心手下。現在大家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的一身武藝和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伏魔教徒了。
商議之下,閒雲若水和獨孤朕、信才決定去乾清宮守衛太子,伏魔教徒都各自返回原營以圖後應,而瀟逸和唐銳、獨孤傲的任務就是去慈慶宮將皇長孫等人送出皇宮以免被殃及,待大事平定再將他們接回皇宮。
決策已定,伏魔教徒向閒雲若水以及瀟逸辭別後都陸續回去了。房間內剩下的就只有幾位曾經的江湖魁首以及以後的風雲人物。
若水輕輕地撫摸著瀟逸的臉頰,輕聲歎著,不知不覺眼淚已經流了下來。見到瀟逸,她感觸的太多了,她也有太多話想對他說。只是,這些感觸、這些話,幾次三番到了嘴邊卻又生生嚥了下去。
「今日一別,又不知何時再見。」哭了半天,若水終於說道:「逸兒,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讓大家為你擔心。」
若水如此動情,瀟逸那久違的失落也再次湧上心頭。雖說這段時間自己經歷的事情也多了,人也變得成熟了,但是當心底那一根最為脆弱的弦再次被觸動的時候,他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當下哽咽著沒有出聲,只是撲到若水懷裡重重地點著頭。
閒雲走過來,將兩人攬在懷裡輕輕地拍著。仰望著房頂,他似乎感到自己眼中也有些晶瑩。看到瀟逸,他和若水就不能不想到那英年早逝的上官鳳;看到瀟逸,他們不能不感歎著自己那鐵血丹心的大哥;看著瀟逸,他們不能不想到被自己視若親生的幾位徒兒;看到瀟逸,他們不能不想到名家的未來;看到瀟逸,他們更不能不想到那個遠在天邊的少年,那個自己的親骨肉。
這邊三人緊緊相擁。另一旁,獨孤父子相對而立,相顧無言。
「有什麼要說的嗎?」良久,獨孤傲終於開口了。
本來對獨孤朕非常憎惡的他這次在東廠歇息了許多天。期間,他終於感受到了獨孤朕的父愛。端茶遞水不說,伺候著如廁也是常事,日常生活中哪怕是一丁點兒小事,作為父親的獨孤朕也都盡量隨著兒子的意願。
雖然隱隱覺得獨孤朕和閒雲之間可能有些貓膩,但由於人家做的相當到位,獨孤傲也漸漸減少了對獨孤朕的敵意,只是內心深處卻總是有些不願意完全容納他,所以平常雖然對他沒有什麼壞臉色,但也從來不願意和他多說話。此時,獨孤傲能先開口說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沒,沒事。」獨孤朕老臉依舊充滿了愧疚:「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兒子能主動搭理自己,獨孤朕內心激動非常。雖然傲兒面上有些冷淡,但這句話、這個緩和的態度卻是他盼望已久的。獨孤朕在外人面前雖然威風八面,但在兒子面前卻總是感覺抬不起頭來。沒辦法,誰讓自己做了錯事呢。
「不用你交待。」獨孤傲冷冷回應著。
兩人再次無言相對,但內心深處卻都感覺到了一絲溫暖。離別之際,有一個至親能夠關心一下自己,這是每個人都非常期望的。雖然,有的人是喜歡孤獨的,但孤獨的人,並不代表著他不需要關懷、不需要溫暖。
沒有親人在身旁的信才也沒有感覺到孤獨。
「師叔。」唐銳站在信才跟前尊道:「保重。」
由於信才已經做了李凡的義子,唐銳自然依照規矩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師叔。想想信才雖然和自己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太長,但唐銳卻感覺到這是一個有血性的漢子,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純粹的漢子。京城一行,他也見到了信才的肚量與才氣,雖然常被別人戲耍,但他的內心深處絕對是一個囊括乾坤的人物。
有感於唐銳的真誠,下意識感覺到已經低人一等的信才(李進忠)頓時熱淚盈眶,最後一次抱起雙拳向唐銳行了一個江湖禮節:「大哥,保重。」
一直以來,信才最好的夥伴就是瀟逸。他對瀟逸的感情,也已經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他把他當作兄弟,甚至是恩人。因為瀟逸,他才找到了有朋友的快樂;因為瀟逸,他才從那個孤寂的軀殼中蛻變;因為瀟逸,他才認識了那麼多在一起比較開心的朋友。
一直以來,信才都把自己當作是瀟逸的影子,熟悉了以後他對每個人的稱呼也都以瀟逸的角度來稱呼。所以,當大家拿他開玩笑叫他二嫂的時候,他都能坦然接受。今天,再叫自己的師侄一聲大哥,他也是不願意抹去自己那一生中僅有的快樂。
「保重,信才。」和師祖道別之後,瀟逸也走了過來。
「你也保重,劉······」
信才話未說完已是迎來了瀟逸一記虎抱:「後會有期,我的妾。」
瀟逸不忍心看到大家都這麼傷感,尤其是信才。現在的信才,在成為了太監之後似乎比之以前更加孤閉了。想想以後的他在深宮之中恐怕再也難以找到朋友,瀟逸有些不忍,於是在送給他一個擁抱之後開了一句玩笑。
「哈哈,後會有期。」信才笑著,聲音尖銳中蘊含著溫暖,還透著一種淒涼。
最好的朋友也要走了。自己又將重新化為孤獨。念及前景,信才不勝悲涼,但聽到瀟逸的玩笑之後,他感覺到自己還是有人關心的,當下也回了一句:「勿忘糟糠,哈哈。」
「哈哈,二嫂,你終於承認自己的身份了。」獨孤傲也走了過來,一拳打在信才肩膀上笑道:「怎麼樣,咱幽月宮三宮主夫人的身份還不算辱沒了你吧?」
「討厭啦,老三。」信才故作嬌羞狀:「你是壞人,不理你了。」
獨孤傲雖然人性不怎麼好,但對於信才這個人他還是能當作朋友的。想想一路上自己也沒少欺負他,現在臨別之際也不禁多了一分愧疚。他的愧疚,信才看到了,他知道獨孤傲是怎樣的一個人,能得到他的認可也證明了自己的不孤獨。於是,信才的心情也不再那麼抑鬱了。
幾人的調笑將離別的氣氛沖淡了不少,大家都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
「哎呦,我冷。」獨孤傲誇張地抱著肩膀戲謔著:「再跟你們聊的話,鬼少我可吃不消了。保重。」
「保重。」鄭重地說著,信才揮了揮手,臉上浮起一絲笑容。
瀟逸、唐銳、獨孤傲又向閒雲若水和獨孤朕一一道別,然後一起抱拳道了一聲珍重,轉身走出了房門。身後閒雲、獨孤朕、信才的祝福:
「大俠們,悠著點。」
兄弟三人相視一笑,回頭沖房內回了一聲,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
卻是:笑語戲言赴征途,插科打諢卻孤獨。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