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我呢?沒記錯的話,七惡人也是異世人吧。」
悶悶地發問,頭埋在擱置在桌上的雙手之間的姑娘終於抬頭,眼神清澈明亮,看得無尚人微微一震,定了定神才摸著下巴心虛又曖昧地回道:
「因為卿夜喜歡你。」
天雷滾滾中……
喜……喜……喜歡?
不是吧?
大眼忍不住往一堆花蝴蝶中的少年看去,她她她……她應該沒有給過諸如「我很崇拜你」、「我很仰慕你」之類的暗示吧?
姓寺的小鬼居然!喜!歡!她!
好吧,扶額,是她思想污穢了,應該只是朋友之間的喜歡,嗯嗯。
「你是這些年來,唯一一個會讓他笑的女子。」
笑?
不是吧,明明他一直都是在笑的啊!
八卦的匣子一打開,無尚人乾脆挪過來和阿笙一起坐在一條長凳上。
「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靦腆的、可愛的、真心的笑,你的突然出現,對他而言,就像一個逃脫命運安排的意外,驚喜卻不排斥,反倒總讓他覺得萬分親切,他想親近你,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親近……」
……翻白眼,這位阿公,您以前是街邊跳大戲的吧?
說得一板一眼的,比那些她看過的現代言情小說都來得狗血。
她明明是那麼狼狽地砸在他的面前,以那麼令人懷疑的身份入住寺家,正常人就應該提防著點了,更何況是他這樣特殊身份的人,怎麼不僅沒有對她大刑伺候便罷了……居然……喜歡她?
她是不是終於人品了一次?
「卿夜喜歡你,所以不會將你排除在計劃之外,而且,如果你真的需要往生玨,他甚至會借給你。」
這句話終於讓一直糾結的阿笙虎軀一震,大眼立刻珵光瓦亮!
無尚人笑瞇了一雙老眼,牙齒黃澄澄的還能反射出光亮來,嘴巴一張一合循循善誘道:
「所以,你需要幫我們取到它。」
從嶙峋險惡、飛猿難渡的峭壁懸崖處,取到它,不惜一切代價。
……
「稟告王,聖主依舊不肯說話。」
侍衛恭謹地跪在座下,此時正向座上的紫袍男子匯報漪嵐聖主的近況。
魔洌輕輕一笑,手上的杯盞光滑瑩亮,有著溫潤的色澤,唇間緩緩逸出一句:
「把可達丟進去給她。」
是夜,一道淒厲的女子尖叫聲響徹魔域:
「魔洌!你這個魔鬼!你不得好死!」
已經就寢的魔域之王,正脫下外袍的動作僅是一頓,紫色眸間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終是手掌一揮,一切歸於寂靜。
輕哂,他本就是魔,無心的魔,來自嫡妹的詛咒對他而言,無關痛癢。
他惟一的愛遺落在十萬年前,惟一的愧疚也延續了十萬年。
現在他需要做的,只是懲罰那些傷害過她的人,而漪嵐,便是該受懲罰的人之一。
下一個……就是他自己了。
是他不相信她,讓她絕望,才會做出那樣決絕的事情來。
他不該醒來,但也必須醒來,因為他沒有資格這樣永久安寧地沉睡下去,而她,卻徘徊在輪迴之外。
生生受苦,歷劫難寧。
那個陶七七……便是新生的她麼?精神力量鑄就的一個靈魂漫散的人類?
眼前浮現一張倔強的小臉,大眼黑白分明,酒窩深深,笑起來,討喜可愛。
還是這樣,可以一眼就讓人喜歡上。
他想起在天界的瑤仙台的初遇,後來他才知道,她非常喜歡那個地方,經常在那裡嬉戲。
他在宴上喝得有點醉,仙界的酒,醇厚芳香,後勁卻很大,他笑著推卻了二公主的邀請,揮退所有的隨從,便獨自一人四處走走,一直走到霞光漫天的地方,才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因為那裡有一個美麗到讓人屏息的女子,在睡覺。
睡姿很不雅,嘴邊甚至還有透明的口水,眼睫如柔軟的蝶翅,肌膚吹破可彈,透著兩抹淡粉,砸吧一下小嘴,還能看見那頰邊深陷的兩個酒窩。
額間一點硃砂,盈盈動人。
明明是難看極致的睡相,但因這美麗不可方物的容貌,而變得……靈動而攝魂。
於是,初任魔王寶座的魔洌大人,也在這一刻看得呆了,如世間的任何一個普通男子一樣,淪陷了。
不得不說,煌煌天地第一個神的女兒,真的……無比之禍水。
「魔王大人。」
清潤的嗓音,淡漠疏離,直到在他身後靜靜響起,向來警覺性奇高的魔洌一震,才驚覺居然讓人這麼近距離地出現在自己的身後。
倘若是偷襲的敵人……
心下凜然,轉身,便看進一雙無波的金瞳。
來人是剛才殿上,自己妹子頗為愛慕的三殿下,宮翎。
「三殿下。」
魔洌行禮,畢竟這是對方的地盤,禮數總要做全的。
宮翎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繞過他,逕直走到那女子身邊,傾身抱起她,動作自然而熟稔。
那雙金色的瞳仁裡甚至還有一閃而逝的溫柔笑意。
這一系列的發現,繞是已經學會一切不動聲色的魔洌也大為震驚,這六界傳言不苟言笑,淡漠冷沉,喜怒自威的三殿下,卻如此自然地做出這樣有失身份的事情來。
抱著一個熟睡的女子,離去。
那之後,回到魔域的他便會時時想起那個女子來,他很想,看看她睜開眼睛的模樣,她的聲音是怎樣的?她笑起來是怎樣的?
這樣的心思自然瞞不過自己的妹妹。
「哥,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
雖然處理事務來依舊雷厲風行,但是偶爾的走神,她卻看在眼裡。
「漪嵐,」初涉情愛的魔洌魔大魔王,第一次有些靦腆地問,「怎麼才能讓一個女子對自己印象深刻?」
漪嵐一愣,捂嘴偷笑,原來自家哥哥是情竇初開了啊。
「唔,告訴你的話,我有什麼好處麼?」
她笑得花枝亂顫,十分樂意看著一直都那樣完美的哥哥一瞬間的窘迫。
夜明珠的光亮依舊是柔和而靜謐的,一室無聲,魔洌突然從回憶中醒神,耳邊似乎還能聽見妹妹的淒厲慘叫。
是的,他把將她恨之入骨、又被下了情藥的可達關進她房的間了。
即使她和他之間曾有過那樣純真的兄妹情誼,但是……女人的妒忌,卻讓她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來。
如果不是她的挑撥離間,不是她的蓄意拖延,不是她的惡意偷襲。
遙笙……不會死。
他心愛的女子,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