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已經閉上了眼睛,「啊……求求你不要嚇我,我膽子很小的……」他做出求饒狀,整張臉如同受驚了一般緊縮在一起。
「阿牛哥!」溫柔的呼喚在耳畔響起,是如此的熟悉。
阿牛睜開眼睛,「指柔?真的是指柔,哈……」真是個神經質的傢伙,剛剛害怕的不得了,現在竟莫名其妙地傻笑起來,「謝天謝地,總算找到你了!」
「你剛剛真把我嚇慘了,我跟你說,我遇到了個怪老頭,他好像是……」阿牛看見指柔向自己的頭頂上望來望去,於是轉開話鋒問道:「你在看什麼?」
「剛剛有個女人叫我,現在卻不見了!」指柔的聲音冰冷,目光如柳絮般飄忽不定。
「這荒郊野外的,你不要嚇我好不好!」阿牛一陣頭皮發麻。
「阿牛哥!」指柔收回視線,前言不搭後語地問道:「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阿牛搖頭晃腦,「我想我們該離開這裡了!」他不想在這個冷颼颼,陰森森的地方多待片刻。
於是兩個人沿著來時的方向,繞過古怪的森林,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在離奇的夜裡潛行。可很糟糕的是,他們居然同時失去了方向感,以至於與黑風寨背道而馳,而且越來越遠。
一路上過於平靜,越是平靜就越惹人不安,彷彿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一座幽幽的小河拱橋,兩旁柳絮飄飛,落在地上如同雪花墜入火爐。橋的那邊是一座獨具特色的小城,每家的屋簷都懸著紅燈籠,不多不少只有一盞。這是民間風俗,懸掛紅燈籠是為了照亮黃泉之路,讓死去的親朋藉以知曉回家的方向。
可為何紅燈籠連成一片,佈滿整條街道,沒有一家落下,難道家家戶戶都有喪事?
單單用腦袋去想,都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更別提踏上那座在黑夜中,如同白日般明亮清晰的小橋。可阿牛和指柔偏偏沒有看出其中的怪異,竟不以為然地邁上小橋,還漫不經心地望著漫天飄零的柳絮。
「沒想到夜裡都會這麼美!」阿牛似乎忘記了恐懼,竟欣賞起小橋流水般的美景。
「是啊!像雪花一樣!」指柔隨之附和,同時攤開手掌接住柳絮,「阿牛哥你看!真的和雪花一樣!」
柳絮似乎畏懼了夜間的森然,不約而同地躲進指柔的手心,融化卻沒留下一絲的痕跡。
阿牛並沒有在意這柳絮有多麼的神奇,而是把視線定格在寂靜的小城街道,「這裡真夠安靜的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來幫忙!」
「可我覺得這裡……」指柔話未說完,便被阿牛打斷,「對了,你為什麼會……」阿牛突然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的意思是說你現在是……」
看著語無倫次的阿牛,指柔頓時一頭霧水,「阿牛哥你想說什麼?」
「這麼說吧!」阿牛清了清嗓子,「你現在還躺在黑風寨裡!」
「阿牛哥你到底在講什麼?我明明就在你身邊啊!」指柔有點糊塗。
「你不知道?」阿牛不敢置信這丫頭竟然渾然不知,於是和她解釋道:「你的靈魂和你的身體已經分開了!」
指柔垂目思索片刻,「你是說我已經死了?」她既驚訝又傷感,似乎已經有眼淚含在眼圈之中,神情柔弱惹人心疼。
「你可千萬別哭,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阿牛焦急地來回踱步,「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其它的事以後再說好不好!」
「好,我不哭!」
「我們到前面去看看!」
世間最可怕的事情,莫過於身在陰間誤認為是陽世,遇見鬼怪卻渾然不知。
小城陰雲密佈,按照常理這種鬼天氣,即使有許多紅色的燈籠,能見度仍舊是很低的。可二人腳下的路卻是清晰的,如同有人暗中照亮,有彷彿有無數只眼睛窺視著。
每家每戶門窗緊閉,裡面黑漆漆的,根本察覺不到一點的人氣。可心思不夠縝密,想法過於簡單的阿牛並沒有發現,仍舊漫不經心地敲著門。就算不是在這種情形下,至少也該想到在這深更半夜之中,敲門打擾別人休息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可阿牛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從來不會過多在意別人的感受。
敲門沒有人應答,於是阿牛帶著指柔繼續向前邁步。幾乎快要走到了盡頭,兩個人喜出望外地找到一間古香古色的客棧,它最獨特的地方就是屋簷上懸掛著兩盞紅燈籠。
客棧的門向外敞開著,裡面古色的木桌木椅上沒有半個人影,就連櫃檯之中也是空蕩蕩的。大半夜的就算開門迎客,也不該無所忌憚地敞著大門,這怎麼看怎麼有鴻門宴和空城計的味道,難不成裡面真有見不得人的貓膩?
阿牛的腦袋是木頭做的,他沒有多加思索,樂不思蜀地向裡面邁步。
「阿牛哥!」指柔一把拽住阿牛,「我覺得這家客棧有點怪!」
「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啦!」阿牛自負地指著客棧的牌匾,「我保證這家客棧絕對沒有問題!」
指柔順著阿牛手指的方向,望見了六個大字:古胤龍皇客棧。
最顯眼的是那個皇字。並不是因為它的顏色突出,而是因為它存在的意義。古時候民間敢在牌匾上加上皇字,那說明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君王御賜。阿牛也是憑借這個字,斷定這間客棧不會有問題,他真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簡直就是荒唐至極。
現在是什麼年代,皇帝已經死了成幾百年,甚至幾千年,早已起不到威懾作用,當然也無法保障這間客棧的安全性。現在就算穿著龍袍上街都不會有人理會,更別提牌匾上那一個小小的皇字了。
「有人嗎?」阿牛生怕別人聽不見,於是恣肆無忌地揚起聲音。
「阿牛哥,你小點聲!」指柔怯怯地回頭張望,她還是覺得這裡很不安全。
「坐!」阿牛用袖子擦拭板凳,倒顯溫柔細心。
某間屋子裡探出一個腦袋,一雙黑眸在寂夜裡盡顯陰森,嘴角勾勒出詭詐的弧度,鼻尖對準了阿牛和指柔,並不斷地嗅動著,彷彿看見了一道美味可口的菜餚。
「二位客官是投宿還是就餐?」他從屋子裡鑽了出來,臉上佈滿了恭敬的笑意,與剛才的表情完全相反。
「請問這是什麼地方?」阿牛哪有心思吃飯,他只想知道怎麼回到黑風寨。
「您沒有看到牌匾嗎?這裡是古胤小城!」古胤小城這四個字對於指柔來說,如同將其穿透的四把利劍。
「古胤小城不是消失了嗎?」古胤一座年代悠久的古城,可早在多年以前就神秘的消失了,那裡的人也都至今下落不明。
店小二把目光轉向指柔,冷冰冰地問道:「二位客官是投宿還是就餐?」他的聲音不如剛才那般友好,而是帶著凶狠恐嚇的語氣。
他翻臉比翻書還快,阿牛有點氣憤,「你這是什麼態度?」
「投宿還是就餐?」小二又重複了一遍,語調陡然加速。
阿牛十分詫異,眼前的小二面色陰沉,與剛才禮貌友善的態度背道而馳,難道遇到神經病了?可事實的可怕性遠遠超過阿牛的猜測!
「投宿還是就餐……」他不斷地重複這句話,語速越來越快,最後如同唸經一般,聲音又彷彿雷鳴若隱若現。令人震驚的是,他滔滔不絕地念道現在,居然從未喘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