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書院的蘇先生到家告二少爺楊若丞的狀,到現在也有兩個多月了,就在楊世豪以為這個無法無天的二兒子終於能夠消停一會,誰知他又蠢蠢欲動起來。他爹本來好心找永林問問他在書院的情況,可不知這個永林是死腦筋還是故意的,居然把上午二少爺沒去書院的事全部都說了出來,楊世豪差點沒氣的從椅子上跌下。
於是二話不說直衝若丞的房間,若丞正在二姨太的親自監督下背誦古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辟里啪啦掉了魂,借問紙傘哪有賣,隔壁楊家金婉春。」二姨太的本名叫「金婉春」,娘家是做紙傘買賣的,而她那油腔滑調的搗蛋兒子總喜歡有事沒事拿她開玩笑,這次還把她家底搬了出來。
二姨太聽著聽著不對勁,放下手中的刺繡,正準備刮他兒子一頓,門外楊世豪怒氣熊熊的走進來,像要吃人似的。
「若丞,給我滾過來!」
若丞一驚,眨巴眨巴溜圓的大眼睛,一臉無辜樣的望著娘。
二姨太心知兒子有闖禍了,立刻出來打圓場。「哎喲,老爺來了!小娟,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倒茶啊!」
「不用了!」楊世豪一臉鐵青,指著若丞咬牙問道,「今天早上你到哪去了?」
若丞一聽就猜到定是那多嘴的管家公永林告的密。「居然敢出賣我……」他小聲自言自語。「沒人出賣你,是我讓永林盯著你,果然不出我所料,還不到三個月你又給我逃學?我到底要怎麼說你才能乖一點?你怎麼就不能跟若安學學?」
面對楊世豪動不動就把大太太的兒子若安拿出來跟自己比,若丞心裡很不不舒服,就算一開始的他是有所感悟有所愧疚的,但時間一久他就產生了一種逆反心理,你說我沒若安好,我就沒若安好,你說我爛泥扶不上牆,我就是攤爛泥,哪怕我可以改正,可以做得很好,但既然你認為我做不到,那我就做不到。
「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成天就知道闖禍、闖禍、闖禍,我跟在後面替你擦屁股都來不及!」
楊世豪見他毫無歉疚的坐在那,火氣直噌噌往上竄,二姨太一邊給老爺撫平氣息,一邊吼兒子:「若丞,還不快給你爹跪下道歉?老爺,別氣了,別氣了,若丞還小嘛,我會慢慢教他……」
不說還好,一說楊老爺的氣似乎更大了。「小什麼小!?若安只比他大一歲,整本《資治通鑒》都能背下來,但你兒子呢?連個唐詩都背不好,他能讀下來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兒子?我兒子不是你兒子啊?」二姨太臉色一沉,兩片小巧紅唇對著楊世豪迅速翻轉,「你眼裡只有若安,又文靜又懂事,還會畫畫寫字,沒錯,若安像你,勤奮好學。我們家若丞調皮搗蛋,成天就知道打架逃學,讀書讀不來,字也寫的一塌糊塗,真不知道當初是哪個瞎了眼的混蛋把他放在我肚子裡的!」
只聽楊世豪大吼一聲:「婉春!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我在教育我們的兒子,我還不是希望他跟若安一樣知書達理。」
「老爺,您這話就不對了。若安知書達理?那我怎麼從沒見他給我請安?這點規矩他也不懂嗎?倒是我們家若丞,每天早晨到大太太房裡問早的。」
「若安身體不好,這你知道的,哪像這只野猴子整天有用不完的精力。」楊世豪又一臉憤怒加無奈的指指若丞,不料他已不在原來的椅子上,四處張望了下也沒找到人,這可把楊老爺氣的團團轉。「給我把若丞找出來,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暮雪正在給雅欣擦臉擦手準備上床睡覺,門外丫頭小蓮突然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雅欣小姐,二姨太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今天晚上她不能陪你講故事了。」
雅欣剛伸出一隻胳膊,聽小蓮這麼一說又立刻穿上。「為什麼?姨媽說好今天給我講故事的。」
「哎,還不是二少爺嗎?」
「表哥?表哥怎麼了?」
「二少爺今天早上沒去書院,永林說他帶著府裡一個丫頭去後山玩了,老爺問他帶誰去的,他死也不肯說,現在一大家子人都在書房勸老爺呢,我看今天老爺要動家法了。」
「是嗎?是嗎?姨父要打表哥?我要去看!暮雪,給我穿鞋……暮雪!暮雪!暮雪……」
雅欣叫了她好幾聲,暮雪臉色蒼白的把鞋放到她床邊,二話不說的撇下氣呼呼的雅欣奪門而出——
二少爺是因為她才沒去書院的,怎麼能讓他一個人承擔責任?暮雪想著,拚命朝書房跑去,如果二少爺因為幫她而被老爺責罰,她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當暮雪氣喘吁吁的趕到書房,果然老爺、大太太、二姨太、二老爺、郁夫人、徐管家和他的兒子永林、以及大大小小一窩家丁都聚在那,有人相勸,有人煽風點火,也有人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只有若丞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身板筆直的跪在中央,沒有絲毫認錯的跡象。
「你們都別勸了!他今天若是不承認有錯,我就打斷他的腿!」只見楊世豪用全身力氣舉起籐條,比胳膊還粗的籐條,這一記下去,恐怕瞬間皮開肉綻。
跪在那的若丞依舊滿臉不屑,彷彿他爹手中握著的不是籐條,而是棉花。倒是邊上的二姨太急的汗如雨下,連連勸阻。
「老爺,你也得看看情況再打人吶!永林說他是跟個丫頭一起去後山,至少也要把那個不知好歹的丫頭找出來,兩人一起責罰啊!」
「那也要這個臭小子肯說呀!你看看他這幅樣子,我不打還行嗎?」說著楊世豪一把推開二姨太,揮起籐條朝著若丞的雙腿就是重重一下,只聞「啪」的一聲,楊世豪的手有點麻,可若丞瘦削的身板依舊紋絲不動的挺直著。
又是一記籐條,他身子微顫了下,雖然不吭一聲但其實肯定很疼,因為被籐條抽打過的地方,褲子也有些破了,但他始終紋絲不動的挺直身子,緊咬下唇,等待再一次籐條降臨。
「你不說?你不說我就繼續打!我打到你承認為止……」
楊老爺再次揮起籐條,就在第三次落到若丞雙腿上的時候,人群中忽然竄出一個嬌小的身影,如一片輕盈純潔的雪花降臨人間,她趕在籐條落下之前攔住了楊世豪的手,可由於楊世豪的力量太大,她重重的摔在地上。
這一幕,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