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死者死狀來看,她全身毫無血肉,而且被肢解得慘不忍睹,屋中除卻漫天的血掌印,並無任何血肉殘留,如同憑空消失一般,再加上陰燈的詭異出現,這些並非凡人所能親自做到,而是有人利用邪術而為。」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斷定他不是大唐的人?大唐巫蠱邪術之類亦不少!」
「我陪伴少主讀書時,曾涉獵過一些記載邪術之類的書籍,大唐的苗疆巫蠱,茅山道術,西域魔法等之類亦正亦邪之術,都遵從一定的五行陰陽法則,並且未有如此慘烈的術法,而在南洋之地,卻有一種害人害己的至邪之術,從死者生前所為和她的死法來看,很可能是中了南洋的某種邪術!」
一語幽閉,細如蚊蠅的零落私語四起,因此驚悚離奇的案件而人人自危。
南洋邪術!
我從小酷愛閱讀奇異之類的書籍,對現代的諸多奇術略知一二,南洋便是東南亞地區,其最著名的邪術便是——
迎著百眾睢睢,雲隱言談自若,「這種邪術號稱降頭術!」
我瞬時曠若發蒙,降頭術是一種極為恐怖的邪術,據說是唐三藏取經歸途中,在通天河遺失的一部分經書「讖」流入暹邏,後演變而來的邪術。
如此說來,唐雪是中了降頭術而死,渝州城竟隱藏著南洋降頭師!
而此事必定與唐家堡脫不了干係,下降頭需要以中降人的頭髮、指甲等為媒介,並要得知那人的生辰八字,這些非唐門中人不能做到。
我惶惑地寄目雲隱,望進一雙明澈如晶的瞳眸,那眸子似乎囊括玄黃,卻又似清澈見底,與之前纖弱風態,判若兩人,心中又添三分欽佩。
「據我所知,南洋降頭術中,有一降頭為靈降,可於遠處瞬間操控別人的意志,做出非他本人所想的事,與汝鄢姑娘的情況極為相似,而死者是中何種降頭術而死的,一時間也無從知曉,但可肯定是同一人所為!」
觀望群眾恍然大悟,對此番抽絲剝繭的分析謬讚不絕,不約而同地向纖弱的少年投去敬佩景仰的目光,竊語頻生之下,眸中風霜重染。
「當然,這些都是少主明察秋毫,我只是替他道出而已。」
雲隱一語拋下,頓惹來百目驚色,令我倍感尷尬,只覺全無立錐之地。
知府已置信八分,卻在師爺旁敲側擊加以點撥下,欲竭力保持官威與顏面,遂一道驚堂木猛然拍響,驚散了百姓七嘴八舌的議論,肅穆畢現。
「雖然你說得無不道理,但汝鄢嬋畢竟難逃嫌疑,說不定是她與真兇串通好,一起謀害死者,所以本官要暫時收押嫌犯,繼續查明真相!」
雖真兇未明,汝鄢嬋卻已是一清二白,知府卻死咬不放,此番令人髮指的行徑,引得群情激憤,院外頓時一陣風起雲湧的騷動,衙役們即將支撐不住。
我不慌不忙,緩步走到公堂之中,抬首正視不依不饒的渝州知府,「大人,您想立官威,不一定要拿我們唐門開刀,你就不怕適得其反嗎?」
他針一樣銳利的眼神,直刺堂前的我,烏紗帽的兩翼直顫,「大膽刁民!你,你敢質疑本官的決定,如此大逆不道,不予以懲罰,官威何在!」
他顫手拾起案上竹筒中的令牌,擲於地上,「來人,給我打三十大板!」
雲隱驚煞了一張俊顏,守立兩旁的衙役領命而出,幾十烏木廷杖破空兇猛而至,攜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正要將我強行壓倒於地。
我旋身躍起,斜袍翩躚騰飛,輕羽白綾飄揚,威力無窮的旋風踢掃出,幾抹黑影便隨之飛散倒地,撞得兩旁木架上廷杖散落,公堂內混亂不堪。
知府氣得濃眉倒豎,微胖的食指直指向我,兀自輕顫不絕,「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公堂之上鬧事,來人,給我抓住他!」
「慢著!」我淡眸笑意,談笑間侵並陰陽,猶有淡藍緞帶余顫,掃遍滿堂風雨,眾衙役便惶然不敢近前,只將廷杖相阻攔,步隨我移。
我風步輕盈,巋然步於桌案之下,妙手纖纖,倏然掏出一塊金色璀璨的令牌,高舉右手之中,躍然於諸人眼底,喚起一堂難以置信的驚惶。
知府手一鬆,正欲擲出懲罰的烏木令牌,頹然掉落桌案上。
雲隱怔住,丹眉驚凝,水靈靈的琉璃眸中光影變幻,道不盡的深思。
我手把製作精良的令牌,漫然拋起又接住,唇角笑色自然如斯,別有一番雲淡風輕,「渝州知府,你妄斷案情,該當何罪?!」
知府面色大駭,疾步下堂,與師爺恭謹地埋首跪拜,顫抖有如篩糠,「下官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人有大量,饒恕下官不敬之罪!」
眾衙役見狀,亦驚覺非凡,紛紛伏地跪拜,先前蠻橫跋扈一掃而空。
我手持之物,正是在皇宮時,李盛賜予我的免死金牌。
見令牌如見龍顏!
滿意環視著堂內伏地眾人,以及院外的驚詫竊語,我淡蕩地跳坐在桌案上,旋玩著飽蘸濃墨的青竹毛筆,「沒想到還是得拿出這個振威,本少主回歸唐門,本想過幾年安穩的日子,你們偏要給我找麻煩,吃飽了撐著啊!」
知府埋首膝行至我腳下,唯唯諾諾稱是,面上已是汗出如漿。
百眾驚歎矚目下,我輕鬆躍下桌案,扶起仍怔愣跪地的汝鄢嬋,回首笑無華,「你們給我記住了,以後再也不許找唐門的麻煩,否則……」
我步回伏地的知府面前,手持紅色絲穗,任由金牌在他眼前搖擺不定,瀲灩笑聲抑制不住地從喉間溢出,「你的烏紗帽便要不保了。」
「是,是,下官謹記!」
「那人我帶走了,你不反對吧!」
「下官不敢,大人請便。」
我將免死金牌納入窄袖中,利落地解開綁縛汝鄢嬋的繩索,挽著依然怔忡的兩人,大張旗鼓地穿過目瞪口呆的人群而出,淹沒在滿街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