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立刻搖首否決,雙手合十乞求道,「好哥哥,求你了,這揚州城裡所有姑娘都是你們的眼線,我能逃到哪裡去,對吧?!」
他見我一派誠懇,終於大發慈悲地恩准了,卻得等今日授課完畢後方能回去。
不顧我的無病呻吟,三人立即付諸行動,朱瀟搬來一堆古籍,正襟危坐於旁,開始為我細細講解書法的博大精深,談吐間似懸河瀉水,噀玉噴珠,繁稱博引之外,更添真知灼見,俱是奧妙無窮,足以潛心思索數日。
然而這些對我而言,無疑是對牛彈琴,思緒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聽雪閣依然歌舞昇平,即使隔著數進院落,前院的笙歌仍依約可聞。
慕容清靜坐廊下木欄上,溫柔地以素絹擦拭著琴弦,風姿如水,片塵不染。
白修則輕倚在樹下,無聲旋玩著玉製折扇,好整以暇地監視著我。
雖愧對朱瀟,但我著實聽不入隻言片語,在庭中四下遊蕩,自樹上隨手挖了塊木頭,旋坐回木椅,以匕首細心雕琢,須臾間已成一個連體方塊。
我持過案上毛筆,在各面塗上不同顏色的水彩,隨即饒有興致地把玩起來。
幸得我在現代玩魔方的時候,把它拆開來仔細研究過,對內部構造已是瞭如指掌,是以自制一個並非難事,剛好可供無聊時消遣時間。
朱瀟不經意瞥見木魔方,墨綠廣袖輕拂,款款放下手中古籍,不免好奇地湊過頭來,眼如皓月,「這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我將魔方轉得紊亂不堪,傲然勾起唇角,故作高深莫測,「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我們家鄉特有的玩意,大唐任何地方都見不到的!」
慕容清疑惑地抬首望來,朱瀟微露訝色,「哦?那它是怎麼玩的?」
我微微挽起雙臂衣袖,伸出一截白如雪藕的細臂,將木魔方示給他瞧,不無耐心地講解,「吶,你看,這個魔方每一面都可以轉動,一共有六個面,六種顏色,只要把它調到每個面上的顏色都統一,就算大功告成!」
他似懂非懂地頷首,接過木頭魔方,開始凝神拼湊起來。
然魔方非但未解,反而亂上加亂,那一雙纖濃合度的俊眉,亦隨之越蹙越緊。
不遠處的二人瞧得興濃,我嘿然一笑,一把奪過魔方,逕自著手拼湊。
在三人驚異視線中,我眼疾手快,猶若輕車熟路一般,三下五除二便將木製魔方調整完畢,各面皆獨有一種顏色,已是完好如初。
朱瀟眉眼頓開,忍不住驚歎道,「好厲害,這麼快就拼好了!」
「那是自然,玩這種東西要靠頭腦的,越聰明的人拼得越快!」
朱瀟越覺不可思議,白修倏然凌空一抓,魔方唰地一聲輕響,自行從我手中躍起,毫無滯礙地穿越漫天飛絮,落入他截玉似的手中。
他這一舉渾然天成,變幻無方,頗有以氣御勁的境界,可見道行非凡。
正待迷惑間,卻見白修在樹下含笑抬眸,修雅的眉目之間,一片晨曦染就的風華,「授課期間,禁止玩耍,這個東西我暫時沒收了!」
我顧自瞋目裂眥,明明就是想自己玩,非要找什麼爛借口!
朱瀟笑開一抹無奈笑弧,修指輕輕拂去肩頭桃花,復又拾起案上的古籍,緊接著洋洋灑灑,一番高談闊論,便排山倒海地向我襲來。
沒了可供消遣的玩物,我只得杵在椅上當燭台,任由三人給我輪流洗腦,其中過程委實苦不堪言,與那服毒自殺實也相去無幾了。
至月映中天,在三人的連番折騰下,我已是身心俱疲,城中下起了濛濛細雨。
我與三人匆匆告別,披上朱瀟贈予的白色斗篷,奔入茫茫雨夜中,正路過聽雪閣外的二十四橋,忽聞一陣香風拂過身畔,不由回身望去。
但見石橋之上,靜立著一個身姿嬌小的少女,令人觸目生憐。
少女約莫十六歲光景,冰雪阿眸,淺淺黛眉淡似無,皮膚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兩彎梨渦隱隱腮邊,脂粉淡嬌顏,端的是閉月羞花。
她上著粉紅翠煙衫,下著散花水霧百褶裙,盤絲系腕,巧篆垂簪,若非大家閨秀,也是小家碧玉,正以袖遮擋雨水,似在靜候何人。
滿城夜雨之中,她的目光與我驚鴻相觸,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我輕瞥一眼久雨不停的夜空,幽幽一歎之下,天藍衣袍隨風揚起,輕盈地掠至少女面前,抬手,以斗篷輕輕覆住她嬌柔的身軀。
她失神凝盼之下,不無羞澀地埋首,眼睫猶如蝶翼輕垂,浸塵笑,素蕊一點。
我清淺付諸一笑,復又轉身躍入瀟瀟暮雨之中,瀟灑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