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依著天藍衣袍,髮束緞帶,笑對古城煙隴上的繁華似錦。
然而甫一行至瘦西湖畔,登時便有無數視線齊刷刷地向我射來,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尖叫女聲,滿街少女瞬間一哄而散,驚呼著疾奔遠去——
「他來了,他來了……」
我凝立在散得杳無人影的街上,怔然探手撫向臉龐,滿心疑竇叢生。
他們怎麼這麼激動,我臉上有東西麼?!
恍惚迷茫間,又見三道人影破空疾至,轉眼已近在眼前,正是揚州三傑。
不顧我滿面怔忡,朱瀟與白修已不由分說地架起我的雙臂,腳下步塵不起,如風捲殘雲般穿行疾去,將我一路挾持到聽雪閣後院。
此座庭院四面圍合,一池荷塘瀲灩生波,花草樹木,皆是精心雕琢,新蕾初醒嬌欲滴,金蜍焚香繞翡翠,滿庭桃花似雪飛翔,頗具詩情雅意。
我怔坐於松柏長青椅上,四面各被一方桌案堵住,面前擺著一架七弦古琴,右側為一盤圍棋,左手是一張空白畫紙,後面即是同樣空白的宣紙。
我不自覺地跳了跳眼角,抬眼望向面前風姿非凡的三人,無可奈何道,「我說大哥們,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慕容清靜默佇立,凝望我的翦水秋眸中,有無數心事脈脈流轉。
白修手持玉扇,穿行於滿天桃花花雨之中,氣定神閒地侃侃而談,「既然你加入了我們,就要變得我們一樣優秀,我們三人是琴書畫,剛好缺個擅長棋藝之人,所以,我們決定將你培養成大唐第一棋手!」
我如夢初醒之下,一口咬住天藍的袖口,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你們不是吧,我才不要加入你們琴棋書畫**,你們不能勉強我!」
白修霍然一扇拍向古琴,不帶絲毫風聲,迅猛而落,倏乎而止,揮手投足隱有挾山超海之威,震得七根琴弦翁然作響,尖銳刺耳。
在我駭然目色中,他面若冠玉,眼中浸透著不容置疑的果決,「你想也得做,不想也得做,既然是我們的四弟,一切事都得由我們做主!」
我埋首捧住腦袋,欲哭無淚,「你們這是逼娼為良,天理不容啊!」
白修充耳不聞,復又優哉游哉地繞著我踱了起來,不染塵寰的笑意,經久不息地綻於唇瓣,「為了將你培養成絕世奇才,我們會把各自所長傾囊相授,所以琴棋書畫,你必須每樣都冠絕天下,那樣才配做我們的四弟。」
我不滿地低聲嘟囔,「又不是我想做你們四弟,是你們逼我的。」
朱瀟眼如利箭、勢若迅雷地斜瞄過來,逼仄含而不放,「你說什麼?!」
我心內隱生寒意,連連擺手訕笑,「沒、沒什麼,是你幻聽。」
白修與朱瀟相視默契,後者自懷中取出一方紙箋,展開凝眸細讀,「時間我們都安排好了,上午由我教你書法,中午由二弟教你繪畫,下午由三弟教你琴技,晚上我們三人一起教你棋藝,不出數月,你定能有大成。」
我心下暗暗叫苦,哪用得著幾個月,不出幾天,我就被你們摧殘至死了!
白修當下又順理成章地向西廂房一指,舉手投足間,優雅風度一覽無遺,「為了避免你缺席,我們給你安排好了房間,從今天起,你就住那裡。」
此話淡然道來,卻恍若一擊重雷,將混沌中的我猛然敲醒!
我立時雙臂交叉,毫不猶豫地回絕,「不行!絕對不行!」
朱瀟一眼輕瞥下來,落出幾分迷人的英氣,「為何不行?!」
「呃,這個……」
我總不能告訴他們我是女的,要是讓那些少女知道,我還不死無葬身之地?
白修翩然行至我面前,俯身近在咫尺地注目著我,清幽的眼神裡,透出狡黠的笑,「不住這裡也可以,你昨天一曲成名,姑娘們都惦記著你呢,大不了我查查你住的地方,然後公諸於眾,至於後果怎樣,我可不管了!」
我勉強扯出一線笑痕,「呵,呵呵,我住這裡就是了。」
他撫慰似的摸摸我的頭,眉飛色舞,「這才乖嘛,四弟果然很聽話。」
我倒不是怕麻煩,而是為了保護寒逸,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的所在,否則若是被朝廷發現了,難免會招致殺身之禍,便不得不離開揚州了。
幾番斟酌下,我抬眼回望白修,瞇眼微微一笑,作搖尾乞憐狀,「可不可以讓我回去收拾東西啊,我得跟家人說一聲,是吧?!」
「哦,這個簡單,你告訴我家住哪裡,我差人去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