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天,就要離開這座生她養她的城市了,顧安寧莫名覺得傷感。
「葉哥哥,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好。」葉亦然連去哪裡都沒有問,就爽快地答應了。
汽車停在城郊的高級陵園外,顧安寧穿著一條黑色的長裙,在葉亦然的陪伴下,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其中一座墓碑面前。葉亦然站在五米外等著她。
顧安寧將手中的白菊放在墓碑面前,忍著傷口的疼痛跪下,凝視著墓碑上那個英俊的中年男子,輕聲說道,「秦伯伯,我要走了,你會不會怨我?」
也不知跪了多久,膝蓋已經酸麻,唇微微抿著,微垂的眼眸遮住黯淡的色彩,「秦伯伯,如果我放下了,你會不會怨我?」
內疚就像一條無形的繩索,將她牢牢捆綁,讓她在秦家人面前低人一等,她累了,真的累了。可是,你是否會怨我?
落英繽紛的時節,略帶秋意的涼風拂過,樹葉簌簌地響,樹木郁蔥的陵園更顯冷清。
那個落寞嬌小的背影,就這樣融入似血的殘陽裡,讓葉亦然心裡湧起說不出的慌悶感覺。看得出她的腿已經微微打顫,他大步走上前,攬著她的腰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一顆冰冷的東西落在他的手背上,她在哭。
葉亦然扶在她腰間的手,猛地一緊。
顧安寧慌忙低頭掩飾,葉亦然捧起她的頭,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溫柔地擦拭著她的眼淚。
指腹輕柔地擦過臉頰,他的雙眼深邃似海,薄唇微微抿著,無形中透著壓抑的氣息,顧安寧有些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沉默著,雖然葉亦然一句話也沒說,顧安寧卻覺得他似乎是在生氣,小時候他就這樣,生氣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
「葉哥哥,你在生氣嗎?」終究忍不住,顧安寧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葉亦然確實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他氣她還惦念著秦家,氣她忘不了秦寒,更氣自己對此毫無辦法。誰叫他在她的生命中缺失了十五年呢?可是看到她那副怯生生的樣子,就算有滿腹的氣惱,也沒辦法向她發洩。
「沒有,我很好。」葉亦然在心裡低歎了一聲,習慣性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溫柔地說,「寧寧,拋開過去重新開始,好不好?」
顧安寧沉默了許久,只說了一個「好」字。
秦伯伯,請原諒我。
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結束之後,一輛勞斯萊斯將他們從葉亦然的私人飛機上接了下來,勞斯萊斯以極快的速度奔馳在馬路上,開了很久之後,拐進了一條偏僻的林蔭大道,又開了將近十分鐘,高高的大鐵門和一望之下似乎沒有盡頭的高大圍牆出現在眼前。
駛入宛如森林公園的莊園內,一座高大的歐洲古堡漸漸出現在眼前。
這裡是唐木陽公爵的領地,別克山莊,它佔地極為廣闊,擁有自己的護衛隊,還有大片的葡萄園作為一部分經濟來源,用別克山莊栽種的葡萄,所釀造的葡萄酒可是奧特蘭最名貴的葡萄酒。
「為什麼我要住在他家裡?他真的不會介意嗎?再或者,我可以自己租房子,絕對不會給你招來麻煩的,真的……」在下車之前,顧安寧有些不安。
在來的路上,她已經聽葉亦然簡單介紹了一下唐木陽的情況,知道他是奧特蘭唯一的外國人公爵,再看到像童話故事裡的古堡的時候,她心裡還有點小緊張,擔心他會像中世紀的貴族一樣古板嚴謹難以相處。
葉亦然握住她的手,「寧寧,唐木陽是我的朋友,在來之前,我就已經安排好了,他絕對不會介意,也不會為難你的,他為人很和善,絕對不是電影裡那些老古板,相信我,我很快就會接你和我一起生活。」他也捨不得她,但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他還不能帶她回去。
「好,我相信你!」
顧安寧突然意識到,自從答應和他一起來到奧特蘭,自己對他更加依賴了,這可是一個不妙的跡象,她不能太過依賴別人,要自立自強才對。
葉亦然不知道顧安寧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意味著什麼,剛想說什麼,護衛已經邀請他們進入主堡,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是以朋友的身份進入莊園拜訪的。
古堡裡面大得驚人,濃郁的歐洲風格裝潢,沉穩中帶著一絲奢華的氣息,隨著僕人穿過寬闊的大廳,顧安寧尚未痊癒的身體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葉亦然留意到她臉色發白,右手自然而然攬在她的腰間,將她帶到偏廳的沙發椅邊上,溫柔的動作裡,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很快回來。」
雖然覺得有點失禮,但如果氣喘吁吁的出現在唐木陽公爵面前,想來會更失禮,於是顧安寧決定聽他的。古堡裡的僕人訓練極為有素,看到客人累了,趕緊上前為她奉上一杯花茶,幾塊精緻的糕點。
一杯茶還沒有飲完,葉亦然就和唐木陽一起回到偏廳。唐木陽並沒有穿著顧安寧想像中的中世紀貴族服裝,而是一身唐裝,顯得平易近人,年近五十的他依舊瀟灑英俊,歲月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
顧安寧連忙站了起來,禮貌地用英語打招呼。
唐木陽笑呵呵地揮手,「安寧小姐太客氣了,雖然我在奧特蘭生活了三十多年,但是母語可一點都沒有落下。你的事情亦然已經告訴我了,以後你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那以後就麻煩公爵了!」
這女孩真的如二殿下所說,謹慎有禮,落落大方,看得出她家教不錯,唐木陽滿意地笑了笑,說道,「安寧,你剛經過長途跋涉,先休息一下,隨後再請你見見我的家人。」
顧安寧禮貌地道了謝。
葉亦然向唐木陽點了點頭,親自送顧安寧到她的住處。
主堡後面還有幾處分堡,顧安寧的住處就安排在最幽靜的一處分堡裡面,和葉亦然並肩坐在莊園裡的通勤馬車裡面,顧安寧不由感慨莊園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