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孕?!」歡兒瞪大眼睛,一旁的薇安心中也是一震,扭過頭看著大夫。
「是,小姐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難道你們不知?」老者有些奇怪的問道,接著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姐現在的脈象有些浮弱,身子虛弱,對孩子很是不好,待老夫為小姐開些安胎藥,每日一劑,個把月之後,便無大礙。」
「你說,」薇安抬起眼,蒼白的臉色有些病態的紅暈,嘶啞著聲音問道,「我有孩子了?」
「是。」老者點點頭,安慰道,「小姐不用驚慌,這是喜事,不過小姐身子虛弱,對孩子恐怕不好,日後飲食務需注意,心緒也需放鬆。」
薇安只覺身子一震,腦中彷彿有千萬煙火綻放,星星點點的火苗落在心頭,灼燒的疼,她心中苦笑,低聲說道,「不要告訴耶律斜。」
「什麼?」老者驚訝的問道。
「我懷孕的事,不要告訴他。」她重複著,身子微微顫抖。
「這……」老者猶豫著,雖然不知這位姑娘的身份,可王府之中有人懷孕,不僅是大事,還是喜事,可這位小姐卻不願與人知曉,這倒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一旁的歡兒知道薇安的心思,上前說道,「大夫,我們小姐近日身子虛弱,不願這樣讓大王知曉,空讓大王憂心,等到來日身子康復,自然會親自知允大王。」
說完,拉過老者,輕聲說道,「大夫只把藥方寫給我知道,我自然好好照顧小姐。」
老者雖然疑惑,但還是點點頭,跟著歡兒走了出去。
薇安坐在床邊,打了一個寒戰,她慢慢,慢慢的站起,走到鏡前,鏡中的她,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眼中氤氳著霧氣,額間的碎發落在臉頰上,唇角有隱隱的血色。
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觸手冰涼,她看著自己的目光充滿厭惡,充滿悲憫,「薇安,我恨你,比起任何人,我更恨的就是你!」
「我替你殺了她好不好?」
男子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她轉過頭,看見少年驕傲的眉眼,手中的長劍指著鏡中驚愕的她,「既然你那麼恨她,我便替你殺了她,如何?」
俊美傲然的少年,站在燈下,墨色的斗篷,烈烈飛舞。
「無顏,你怎麼會在這?」薇安心中驚愕,瞪大眼看他。
少年一時有些害羞,目光有些躲閃,愣了愣說道,「我來看看你。」
她的心中莫名溫暖,眼前的少年,看著她時的眼神那麼明亮,彷彿她現在悲寂的人生中的一星燈火,讓她不由的想去靠近,她勉強的笑笑,柔聲問道,「你這樣來來去去,不怕被抓麼?」
「這裡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對手。」少年的眉眼有些得意,突然看著她,沉聲說道,「你要想走,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出去。」
她身子一震,心中的疼痛讓她遍體鱗傷,她不應該再與任何人有瓜葛,她不應該再靠近任何人,再傷害任何人,她堅定的搖搖頭,嘴角一絲苦笑。
「你不願意?」少年的眉眼有些失望和落寞,看著她的目光漸漸暗淡,「為什麼?」
為什麼,她也不知,她只知道自己就像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鳥,就算外邊的天空再大再美,對於她來說,也無濟於事。
她突然心動,歪著頭,輕輕笑道,「我想吃糖葫蘆,你能幫我帶來麼?」
「糖葫蘆?」少年有些驚訝,卻立刻恢復平靜,眸子低沉的說道,「我這就去給你找。」
「好,我等你。」她笑了起來,眸子中霞光閃爍,澄澈清靈,嘴角的梨渦動人無暇,少年看著她,有一瞬間怔住。
他有些尷尬的回過神,最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消失在夜色中。
她看著他的背影,那孤傲倔強彷彿一個人,她希望他遠離這個漩渦,越遠越好。
糖葫蘆,那是只有在大宋才有的味道,就像她的笑,她美好的回憶,也只留在建安的每一顆樹木,每一條街道上,沉落到天波府外美麗的碧潭中。
孩子麼?她的手撫上她的肚子,心中異樣,那裡有著一個小生命,流淌著她的血,也流淌著耶律斜的血,她內心漸漸被恐懼淹沒,腦海中血流成河,那些血肉,那些仇恨,她怎能輕易忘記,她又怎能心安的懷著他的孩子,看著他漸漸長大。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再與他的生命有任何牽絆!她不能要這個孩子,不能!
……
「屬下看得清楚,公主別府裡的就是楊四郎。」黑色的身影恭敬的回道。
「楊四郎,他果然活著。」耶律言的臉上浮上笑意,眸子中閃過陰冷的詭光。
「是,」黑影點頭說道,「只是他好像身受重傷,一直昏迷不醒。」
「您看,要不要除掉他。」黑影問道。
耶律言想了想,搖搖頭,「先別動他。」
黑影恭敬的點頭,慢慢退到後堂,耶律言突然出聲阻止,「派幾個人去看著他,別讓他醒來,記住,不要讓銀鏡發覺。」
黑影答應著,慢慢退了出去。
燭火昏沉,他拿起桌上的信紙,放到火旁,不一會,上面密密麻麻的墨色都化為灰燼。
他的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
屋內全是金碧輝煌的裝飾,窗稜上面飄揚著輕柔的紫色紗簾,底部垂墜著銀色的鈴鐺,風一吹,便叮鈴作響。床邊的軟榻上鋪著厚厚的羊毛皮毯,上面的金枝鏤空雕花手爐裡冒著裊裊的暖煙,紅木的桌椅泛著古老的紅潤光澤。
薇安坐在軟榻上,透過紗簾望著窗外那些虛渺的風景,臉色蒼白,櫻唇緊緊抿起。多日無眠,她的臉上泛著病態的潮紅,一雙大眼睛無神的閃爍著。
「小姐,」歡兒打簾走了進來,心中突突直跳,身體微微顫抖。
她只覺手中之物滾燙,連帶著腳尖都有些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