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的時候,清玄已經醒了,睜大眼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似乎已不記得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我不敢靠近,擔心他對我還有顧慮,便將飯菜放在桌上:「你醒了?起來吃飯吧。」
說罷,我便收拾起自己的碗筷,隨意夾了幾棵青菜,便抱著飯碗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吃了起來,時不時回頭瞄瞄清玄的反應。
當然,他的反應也不小,幾近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好似見著了什麼怪物。
這時,旁邊一個嬸嬸走了過來,驚詫地打量著我道:「我說大妹子,你這是怎麼了?」
我抬頭看看她:「什麼怎麼了?」
她指著裡屋道:「哪有妻主坐在門外,侍夫在裡屋吃飯的道理?」
怎麼?難不成該反過來?
見我狐疑,嬸嬸便長長歎了口氣:「哎,你這人也是,好好一個男人被你買回家來,也被你折磨成這副落寞樣兒。如今要是想通了,好好待他便是,但也犯不著這般遷就他,女人怎麼能看男人的臉色過日子?」
我點點頭,覺得她這話說得倒是十分有理,可我也沒想看他的臉色過日子啊,實在是清玄如今對我太過畏懼,我哪裡敢去招惹他?
吃過晚膳後,我又去收拾碗筷,一直沒出聲的清玄突然淡淡開口道:「妻主,還是我來吧。」
「別!」我連忙止住,「你還是上床休息,這些事我來。」
我一個身強體健的女子,哪裡好讓一個渾身是傷的男子做事?
加之上一世的相識,也讓我或多或少對他產生了點兒革命感情,怎會沒有憐憫之心?
於是在清玄萬般驚詫的目光下,我不但洗了碗筷,還將伙房整理了一遍,這才發現家中已沒有食物,只好躡手躡腳地回到裡屋,低聲問道:「你知不知道家中銀子放在哪兒?」
正在發呆的清玄猛然回頭,盯著我的臉看了半晌,這才垂眸回道:「妻主的銀子都收在衣櫃的鐵盒中,您身上有鑰匙可以打開。」
我連連點頭,連忙找個借口:「原來如此,今兒被你敲了一下,我有許多事都記不清了,你再跟我多說說這裡的情況。」
「妻主……可是在怪我?」
我一愣,將鐵盒抱出,坐在桌旁,一邊開鎖一邊問他:「我為何要怪你?」
清玄咬了咬牙,偏過頭去:「我以下犯上,罪該萬死。」
「以下犯上?」我無奈一笑,「那種噁心女人,你若不殺,我也會殺之,什麼罪該萬死?」
一時口快,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抬頭對上清玄驚愕無比的眼:「你……」
我嘿嘿一笑,迅速轉移了話題,晃動著手中銀票道:「明兒要不要陪我上街?」
清玄再次愣住,突地臉頰一紅,點頭道:「是,妻主。」
這裡男人對女人謙卑的態度實在是讓人頭疼,雖然上一世的清玄也很溫柔,但溫柔可不等同於言聽計從,相反我更喜歡一個用於反抗的男人。可心想著這一世若遇上毒男,發現他也變成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我豈不是得鬱悶死?
我被自己的想法嚴重嚇到,幾乎夜不能眠,於是又抱著髒衣服去院子裡洗。
清玄緩緩跟了出來:「妻主,還是讓我來吧。」
我回頭看他一眼:「那你就站在這兒幫我晾衣服吧。」
正說著,白天跟我說話的嬸嬸便摟著一個年紀輕輕的小男子從院外過。那小男子往我們這邊瞄了一眼,頓時笑了起來:「多窩囊的妻主,居然自個兒做事,讓男人歇著!」
我臉色變得十分不好看,立即起身,將濕漉漉的兩手往裙上一擦:「我就這麼窩囊怎麼著,我就疼我男人怎麼著?!」
那嬸嬸連忙拉著小男子跑了,還低聲指責道:「你傻啊,知不知道她是咱們村出了名的惡霸,敢這麼對她說話,小心她哪天要你好看!你看她那侍夫,都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我嘴角抽了抽,這時卻見清玄蹲下身去,慢慢洗衣。
我連忙道:「沒事,我來,你繼續歇著。」
「妻主……」清玄緩緩抬頭,眸中一片平靜,「家中男子若讓妻主做事,也是犯了七出之條,會受罰的。」
怎麼這裡規矩這麼多?
我無奈蹲在他身旁:「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洗吧。」
他略略點頭,清冷的模樣表明了他不喜歡之前那位妻主,對我也沒什麼好感。
我當然不祈求他會對我有什麼好感,只是希望他少受點委屈,把身子養好罷了。
收拾妥當,我累的有些直不起腰,清玄卻十分體貼地扶住我,將我帶到屋內床上。
下午收拾房間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這破茅屋就只有一張床,於是便擺手對清玄說道:「你睡吧,我在桌邊趴會兒就好。」
「妻主……這於理不合。」
我不禁瞇眼,見他緊咬著雙唇的模樣,又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前去關門,然後義正言辭地對他說:「我是妻主對不對?」
「是。」
「那你該聽我的是不是?」
「是。」
「那我說我今晚不想睡床,你自個兒睡,難道你也不聽是不是?」
語氣稍重,清玄便抱緊了手臂:「不是。」
這下,連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心道他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憶,便從衣櫃裡翻出另一床破棉絮,往長椅上一鋪:「那就這樣,睡吧!」
我原以為我一直渴望將夫管嚴的氣質改掉,可如今自己真的做起主人來,真是覺得萬分萬分的囧。
只能萬幸清玄他只是膽小,沒有其他男子那般娘氣,也已經讓我萬般欣慰了。
哪知我剛一躺下,便聽清玄低聲問道:「是不是日後我乖乖聽話,妻主便不會再折磨我?」
我一愣,尋思著這話有些不對,連忙說道:「即便你不聽我的,我也不會為難你,快睡吧。」
誰料這話,竟讓清玄一夜未眠,奇怪,難道他沒發現我已經不是原來那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