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們不是想見我嗎?」他伸手彈了彈那張拜帖,臉上更是露出了一抹讓人看不透的笑意「這麼多年了,他們還弄不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永安忙不迭地讚頌,「七殿下清如水、廉如鏡,乃是當國之支柱……」
「別急著捧我。」洛夜懶懶地撥了他一盆冷水,「你可知道,犯罪者落到我手中會有何下場?」
「不知七殿下將會對犯罪者……』永安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也在無意中犯了這個魔鬼皇子的忌諱。
「不枉不縱。」他若無其事地握緊手中的龍吟劍,在嘶嘶龍嘯聲中極為緩慢地開口,「只要落到我手中,不但不會有什麼三審三定,更不會有一審定罪,我會在我走之前就叫他們全都人頭落地。今晚,就叫他們將他們的腦袋給我好好捧牢。」
***
這是場鴻門宴。
燈火下,香煙裊裊上升,該來的人、不該來的人,此刻皆羅列靜坐在宴殿兩旁。桌几上,美酒佳餚在燦燦燃燒的琉璃燈影中,孤零零地晃動著,殿前舞者翩翩恣舞、勁汗淋漓,但席間的賓客們卻都無心觀看。
酒已冷、菜已涼,不可思議的寒意迴盪在空氣中,但怎麼也比不上受邀而來的人們心中的恐懼,陣陣寒冷籠罩著大殿的每一處,也盤旋在他們的心底。
冷汗紛紛滑下他們的額標,每個人皆屏著氣息,動也不敢妄動,哪怕是個小小的呼吸,都像是怕驚優了位在大殿之上的主宴者。
一切的寒冷皆來自冷眼凝視著他們的洛夜。
正邪難辨、冷血冷情,只要是在冥國呆過的人,都知道這位七皇子洛夜的血,比冰霜還冷。
洛夜手握著酒杯,玩味地盯審著受邀者的面孔,似是在品嚐管他們臉上的懼意。他怎會不知道此刻他們正在想些什麼?他更知道,他們在懼怕些什麼.但這些都是他們自找的。他們愛攀權附勢,他就給他們個機會,只是他給得起,也只怕他們不敢消受。
世情如蒼雪,只消一碰,便消蝕無蹤。但人情遠比蒼雪更為淡薄,在冥國打滾了多年,他深申明白了一項道理。
什麼人,都不能信。
這世上,他只信他的劍。
這把由冥界的人親手為他打造的龍吟劍,就像是另一個他,劍,從不負他,甚至是他的知己。
這一切,只因為他是個失了半顆心的人。
他早已忘記,在轉世之前,他已命原魔將自己的另半瓣心放在了轉世後的軒兒身上。
負責設宴的永安,看場面還是被那個冷得像塊冰的洛夜主導著,在場的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捧著腦袋不敢去招惹洛夜,這根本就不像是個送別宴,說是審判大會還差不多。
他歎了口氣,心想也只好拿出壓箱寶來了,就看能不能改善一下眼前這冷颼颼的局面,要不然只怕這晚的夜宴,每個人都會被洛夜給凍僵。
他朝樂師們拍拍手,樂音霎然停止,在此時,殿內的舞者們紛紛退去,低低迴旋的清音緩緩揚起,曲名叫鳳舞九天。
正欲舉杯再飲的洛夜,酒杯停在半空中,目不轉睛地看著著那似鳥兒般輕巧巧地飛進殿內的女子。
無法理解的波濤頓時在他的心頭翻湧,掀起層層巨浪,它來得那樣地狂恣。
那樣的快速,摔不及防地襲向他的心頭。他恍然看見,一隻鳳凰破雲而來。
初時,只是一曲清冷單調的古曲,但在這名艷紅攝人心魂的女子裊娜地出現後,鼓、箏、瑟、琴、噴吶、胡琴……迸聲驟起,紅衣女子翩翩舞起,霎時,天地彷彿旋轉了起來、她那一雙流雲紅抽,就像是一雙翔鳥的翼翅,劃開了空氣,悠意翔舞,震懾住所有人的眼眸。
在她的腰際,以一條杏黃似金的紗紡飄綢點綴,雪白的皓腕上,串串銀鈴隨著她的每一個擺動,發出掙琮悅耳的細碎響音,那輕薄又紅艷似火的羅紗薄裳,當她亭亭迴旋時,羅紗轉蕩成一輪急速旋轉的漩渦,化為朵朵美麗的漣漪,層層疊疊的紅紗如霧如雲地暈繞開,一掃大殿內所有的寒冷,帶來了無比的熱意,娉婷渺渺、姿影綽綽,紅艷艷的氛圍,似在燃燒著在場者每一絲的氣息。
紗裳飄搖回轉之際,洛夜隱隱約約可看見,在那艷色似火的流雲袖後,有張妖冶卻又傾城傾國的面容,她的美,嬈艷得不可思議,那樣地挑動人心、觸人心弦,奔騰四竄的香氣直竄他的鼻尖,一股野火在他的眼眸最深底處,剎那間狂放地燎燒。
他的腦中有一陣的暈眩,不由自己。
獻舞者,名叫牡丹。
貴為醉雲街幽夢閣的花冠姑娘牡丹,乃是冥國第一美人,而今晚,就是她初初登面的首夜。
在盞盞燈火朦朧不定的琉璃燈下,迴旋中的沐連曦,迎著風,放軟了身軀,將自己投入一次又一次的狂舞放任的迷茫裡。
在舞著的同時,她很快樂,但快樂得很痛苦,因為那快樂是堆砌著血淚而產生的。她的人生,像雪朵似浮萍,是飄無定根的一生。
勾挑著在場所有男人所有的視線,巧笑情兮地奪取他們的心魂,從沒有人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從沒有人能夠逃出她的手掌心。雖說她是個被利用者,但在那同時,她也是個操縱人心的利用者。在旋身之際,她的眼眸對上了洛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