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陰森的醫院裡，詭異沉悶的氣息顯得有些肆無忌憚。
從一踏進醫院，白欽和何信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開過。
雖然岑芯的的醫術是國內甚至國際公認的好，可是醫生畢竟也只是醫生，醫術再好也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何信忍不住點了根煙，白欽看了他一眼，也沒什麼精力去提醒他這是醫院，老實說，如果他平時抽煙的話，他現在也很想抽一根，總比這樣傻傻等著心裡沒底的強。
陸淮安已經進去三個小時了，手術室的燈連閃都沒閃過，他們只是看見不停的有護士進進出出，好像很是忙碌，可是卻不見岑芯和其他兩位醫生出來。
白欽有些煩躁的踱了踱步，然後起身往住院部走去。
那裡還住著一個人——許陌。
他到達住院部時，許父正坐在床邊守著許陌，偶爾給她說一些話，似乎想要讓許陌早些醒來。
其實許陌在身體上倒是沒什麼大礙的，她只是受了驚嚇，很快就會醒來。
可是，她心裡的傷……
恐怕會成為她一生的噩夢。
白欽走進去，看著許陌，苦笑。
別說是許陌了，就連他，恐怕這一生也無法忘記那個場景。
其實他和何信都是自責的，他們為什麼就不能早到十秒鐘，哪怕五秒也好，只要早到五秒，這樣的悲劇就不會發生，雖然他們已經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到。
可是當他們趕到時，仍然只看到了最後那一幕。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兩顆子彈同時射進陸淮安的胸膛和腦部的那一剎那，他混黑道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槍戰看了不知多少起，可是唯獨這一次，他幾乎看得腳軟。
還是做督察的顧以端反應快，他開了第三槍，那一槍，正中陸淮桑的眉心。
黑白兩道緝捕一個多月的罪犯終於斃了命，可是他們誰還有心情去理會這個？
他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陸淮安的身上。
這個男人身上一共中了兩槍，一槍是陸淮桑朝許陌開的，結果打在了他的胸膛；另一槍是許陌朝陸淮安開的，結果打在了他的腦部。
陸淮桑倒下了，陸淮安也倒下了，許陌接受不了刺激和現實，也倒下了。
誰都沒有料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可是這讓人意外卻又讓人不那麼意外。
陸淮安是什麼人啊，他那樣愛許陌，怎麼可能會允許她有半點危險？
所以，他看著兩個人同時舉起的槍，他不知道到底誰會快誰一步，或者這根本就只能是同歸於盡。可是他怎麼可能讓許陌在他面前倒下，所以他拼了命，冒著身中兩槍的危險，也要替許陌擋下。
說他理智，其實能有多理智呢。
倘若他們和顧以端沒有及時趕到一槍斃了陸淮桑，就算他真的為許陌擋下那一槍又有什麼用呢，他為許陌擋槍的同時也為陸淮桑擋了，而他一旦倒下，許陌崩潰，陸淮桑要殺許陌不同樣是輕而易舉嗎？
可是他還是這麼做了，或許那短短的時間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可是以他的性子，就算想到了這些，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的為許陌擋槍吧。
白欽想要嘲諷的笑，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再怎麼嘲諷，最後也只是諷刺了自己，諷刺了愛情。
倘若他也有一個許陌，他會不會和陸淮安一樣傻？
或許有些事情沒有到那一步都只是說說而已吧，他想，他的答案或許是不會，混慣了黑道，什麼人情冷暖都卑微到塵埃裡去了。
可是當他多年以後，面對著同樣的情況時，他和陸淮安的選擇同樣沒有兩樣。
他忽然就明白，其實哪有外人想的那麼複雜和困難或者高尚？
都是愛情作怪罷了，甚至有一點小小的自私。
他不願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他寧願自己先一步離去，也不要嘗試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許父微微歎了口氣，轉頭朝他點點頭道，「淮安怎麼樣了？」
白欽搖搖頭，眼角眉梢都是擔憂，「還在手術。」
許寒生眉頭也是沒有舒展過，他原本還算精神的臉此刻卻很是衰敗。
官場失利，女兒女婿同時出事，最痛苦的，也莫過於他了吧。
許寒生的這一生，妻子早逝，膝下兩個女兒，一個也曾意外事故去世，雖然顧以端是個有良心的人，就算許陌姐姐死了也對她不離不棄，把自己當許家女婿，一直陪在許寒生和許陌身邊，可是不管顧以端再怎麼好，也彌補不了許陌姐姐的好。大女兒坎坷去世，小女兒情侶不順，他又官場失利，可是好不容易小女兒找到了自己的歸屬，卻又發生了這樣的事。
說到底，許寒生也算是一生坎坷了。
白欽看著他蒼老的樣子，心裡有所不忍，正想安慰兩句，卻忽然聽得躺在床上的許陌呻吟了兩聲。
兩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白欽叫了護士，許寒生則一遍一遍叫著許陌的名字。
許陌皺著眉頭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彷彿正做著噩夢。
「陸淮安……」
「不要……」
「陸淮安，不要……」
許陌驚叫了一聲，猛地睜開眼來，許寒生又驚又喜，握著她的手笑道，「陌陌，你醒了。」
許陌額上驚出了冷汗，她愣愣看了許寒生和白欽一眼，忽然問道，「其他人呢？」
「陸淮安呢，他為什麼不來看我？」
白欽動了動唇，「他……」
「等等！」許陌突然大聲制止了他，眼神裡全是恐懼，「你不要告訴我他在哪裡，你只要幫我告訴他，讓他快點來看我就好，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