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連三的打擊,讓許陌幾乎透不過氣來。
藍小禾不放心她,只好每天都到陸淮安的家裡陪著她,想盡辦法逗她開心。
許陌倒是極給她面子,每次她說笑話,她都配合的笑。可是那笑容,卻讓藍小禾看著更加的心疼。
陸淮安也沒有再去上班,他不放心許陌,也天天守著她。
藍小天因為苛桐的事,成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喝酒,藍小禾沒有辦法,只好兩頭跑。安慰了這個,又去安慰那個。
而苛桐,她幾乎每天都打電話來找許陌,許陌沒有責怪她,也沒有不見她,她只是說「苛桐,你讓我靜一靜。」
都是那麼多年的好友,總是瞭解對方的。
苛桐知道她的性子,她也知道糾纏總是多餘。
所以從那天以後,她沒有再給許陌打電話。
至於溫言,他不再喝酒,卻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見任何人,溫父溫母都操碎了心。
不過短短的幾天,卻彷彿所有人都變了樣。
*
晚上的時候,陸淮安總會想盡辦法給許陌做好吃的。
以前,她最愛吃的就是他做的飯,可是那時候他總是忙,沒有時間為她做。如今有時間了,他就一樣一樣做給她吃。
可是許陌,卻再也不會誇他一句。
這日,他沒有做晚飯,而是讓許陌穿好衣服,出去吃。
許陌有些意外,道:「為什麼要出去吃?」
陸淮安笑了笑,道:「怕你總是吃我的飯會吃膩的。」
許陌想說「怎麼會」卻最終沒有說出口。
他們到達餐廳的時候,許陌愣了愣。
她沒有想到,陸淮安會帶她來洛水,這個深處白欽私家公園的餐廳。
他們剛走到門口,白欽就笑嘻嘻的迎了出來,調皮的捏了捏許陌白嫩的臉頰,道:「哎呀呀,幾天不見,皮膚還是這麼好啊。」他說著又瞅了瞅陸淮安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玩笑道,「不知道你倆以後的孩子到底是黑是白?還是一邊黑一邊白?要不然裡白外黑或者裡黑外白?」
許陌小臉微微一紅,嗔怪的瞪他一眼,道:「總比你不陰不陽的好。」
她這一句話,卻讓陸淮安笑了出來。
他笑並非她的話有多好笑,而是因為她的表情,這些天以來她總是拉著小臉,就算笑也只是皮笑肉不笑應付了事,可是剛才她的表情,她的臉紅,她嗔怪的瞪眼,卻讓他覺得真實。
他忽然覺得,帶她出來,是正確的選擇。
白欽看見許陌如此,也高興得很,無所謂的嘖嘖道:「不陰不陽怎麼樣,你的胃還不是得靠我?」
白欽大大方方的攬過許陌的肩,一邊往裡走,一邊道:「本大廚今晚已經屬於你了,說吧,想吃什麼?不過我先聲明啊,吃我可不行。」
「誰稀罕。」許陌咂咂嘴。
白欽撇嘴,「是是是,你不稀罕。就算你稀罕我也不敢不是,身後那匹狼盯著我呢,除非我想死,不然還能敢對你有什麼想法?」
許陌嗔笑著去打他。
陸淮安跟在他們身後,唇角不自覺泛起了笑容。
*
因為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煩,陸淮安已經讓白欽清了場,甚至連服務生也沒有要,所以今晚,只有他們三個人。
白欽自然而然很悲催的成了服務生。
他推了三輛餐車上來,先在其中一輛上煎著牛排。陸淮安的牛排做得已經很好吃了,而白欽,則是他廚藝上的師傅,光是烹飪的過程,都讓人看著流口水。
他將牛排盛好,又到另一輛車前調酒。
他一面熟稔而技巧的動作著,一面看向許陌道:「我說,本少爺今兒可免費給你做廚師兼服務生了,陸淮安可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你可得把這些食物都吃完啊,不然我跟你沒完。」
許陌咬著牛排,眨眨眼道:「你想怎麼跟我沒完?」
白欽奸笑,「把你今晚賜給淮安了怎麼樣?」
許陌瞪他一眼,低著頭切牛排。
陸淮安則淡笑的看著她,滿眼都是寵溺。
白欽調好了酒,遞給許陌,道:「喏,藍色妖姬,配你衣服。」
許陌接過,小抿了一口後一飲而盡,歎道:「你調的是酒還是水?」
白欽無語的看著她,「哥調的是寂寞。」
許陌將酒杯遞給他,道:「再來一杯,烈一點的。」
陸淮安擔心的看著她,「陌陌……」
許陌卻是無所謂的笑笑,「白欽不會讓我醉的,不是麼?」
白欽點點頭看她,「你懂我。」
許陌笑,她不是懂他,她是懂陸淮安。有陸淮安在,他怎麼可能讓她醉呢?
許陌又連續喝了好幾杯才滿意,她說得沒有錯,在陸淮安的眼神要求下,白欽竟然明目張膽的在她酒裡加水,還美其名曰新發明。
她倒也不在意,她只是想喝酒,至於醉不醉,她無所謂。
其實誰都清楚,醉了又能怎麼樣呢?不省人事只是暫時,醒來過後,只會更加痛苦。
直到她微醺,陸淮安再也坐不住,按住她拿著酒杯的手,蹙眉道:「少喝點。白欽,你不是還有甜點沒做嗎?」
白欽連連點頭,趕緊去做甜點,一腳將放酒的餐車踢開。
許陌撇撇嘴,微微歪頭看著白欽做火焰蛋糕。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歪頭看向陸淮安道:「吃完蛋糕,是不是要去看日出啊?」
陸淮安傾了傾唇角,點頭,不知該欣喜還是悔恨。
她竟然還記得。
那是六年前,他帶她來洛水的那一次,也是這樣的節目,只是不同的是這一次是包場,而服務生和廚師都換做了白欽。他們本來說好吃完飯後,就去山上看日出,可是陸淮安卻臨時被一個電話叫走。
那一次,他沒能陪她。
這一次,他想要補償。
*
從洛水出來,他們驅車去天陽山。
許陌因為喝了點酒,有些小小的醉意。
她斜躺在副駕駛座上假寐,陸淮安則將車開得很慢很穩,生怕一不小心吵到了她。
他從後視鏡裡看她,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她比六年前更美,可是無論哪個樣子,他都是那樣喜歡。他喜歡以前活蹦亂跳愛鬧脾氣的她,也喜歡如今這個淑女成熟的她。
她就是他的毒藥,無論用什麼方式喝下去,結果都是一樣,而他,甘之如飴。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肆無忌憚的打量她,她如遠山的眉,長長的睫毛,紅潤的唇,還有那巴掌大的小臉,雪白的肌膚……這些都是他貪戀了六年的東西。
他移不開眼,連眨都不願意眨一下。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炙熱,許陌微微蹙了蹙眉,陸淮安如同做了壞事的孩子般趕緊移開眼,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
她張開眼來,眼神迷濛的看著他。
陸淮安微咳了一聲,道:「你醒了。」
許陌輕「嗯」了一聲,問道:「還沒到山頂嗎?」
「快了。」
許陌點點頭,側頭看向窗外。
其實外面一片漆黑,她什麼也看不見,她只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突然覺得有些尷尬。
記得還在半個月前,她對他還劍拔弩張,擺出一副高姿態,為了案子成天去打擾他,一副巴不得能快點把他送進監獄的樣子。
她甚至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在她眼裡,就是一名十足的罪犯。
可是現在,他們卻心平氣和的坐在同一輛車裡,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他待她極好,照顧得極周到,她自詡的獨立在他面前絲毫沒有表現的機會,這些天,他儼然就成了她的貼身保姆外加保鏢。
可是,她是有些慌亂的,有些心情不敢再去深究。
她只是覺得自己越來越貪戀他的溫柔,她甚至覺得他的溫柔幾乎要將她淹沒。
一路無言到了山頂。
陸淮安將車停好,看了看時間道:「現在還早,你睡一會兒吧,等日出我再叫你。」
許陌搖搖頭,「陸淮安,我們說會兒話吧。」
「好。」
她透過車玻璃看向遠處C城明明滅滅的點點星火,忽然想起那日,他將她從溫言手裡搶走,帶她來到山上。他那樣的言辭犀利,不給她留任何的餘地,她惱羞成怒的打他,然後竟然徒步走了大半個山頭,他一直跟在她身後,不敢上前也不離開,就那麼跟著她,一直一直走到她支撐不住。
他一定不知道,那晚,面對他的話,她有多尷尬,有多羞惱。
他那麼肯定的說她愛的是他,而不是溫言。
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怎麼會有這麼自以為是的人,說他自信,她都覺得那是抬舉了他。
許陌覺得好笑,唇角不自覺勾了勾。
「在笑什麼?」陸淮安看著她的笑,也不自覺彎了唇。
「笑你自以為是。」許陌脫口而出。
陸淮安卻絲毫不介意,只要能讓她笑,就是笑他狂妄自大又如何?
他好心情的道:「我怎麼自以為是了?」
許陌無語的笑遞了他一眼,這人真是夠了,被笑自以為是還能這麼開心,就算是不好意思跟她置氣,也不用表現得這麼興奮的好伐?
「你哪裡都自以為是。」
陸淮安挑眉,「我怎麼不覺得。」
「那是你自以為是。」
「……」
許陌看著他無語的樣子,悶聲笑了出來。
陸淮安扭頭看她,微微出了神。
她笑了幾聲,抬起頭來,輕吸了口氣,說:「陸淮安,這些天謝謝你。」
陸淮安唇角彎了彎,「你準備怎麼謝我?」
「你想讓我怎麼謝?」許陌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愣了愣神。
「以身相許怎麼樣?」
「我……」
陸淮安看著她,忽然笑著伸手替她將凌亂的髮絲別到耳後,不做停留又收回手來,「騙你的,只要你別沉浸在悲傷之中就好。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多人都關心著你,你的一舉一動,一個皺眉,都牽動著他們的心情。陌陌,真的,這個世界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那些現有的不開心不會陪伴你一輩子的。其實我知道道理誰都懂,發生在自己身上卻不可能那麼看得開。可是,你總不能抱著悲傷過一輩子吧,你還有你爸爸,有藍小禾,還有……我。你不開心,我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明白……」許陌低著頭,鼻尖一酸。
可是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她幾乎沒有勇氣去面對。
陸淮安歎了口氣,將她攬進懷裡,「哭出來吧,陌陌,哭出來就好了。你不哭,也沒有人會覺得你有多堅強。可是你不能放棄,還有很多很多的人需要你,你垮了,他們該怎麼辦……」
許陌躺在他懷裡痛哭,陸淮安眉頭緊緊蹙在一起,一顆心揪得變了形。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也許是因為累了,也許是因為喝了點酒的關係,許陌在她懷裡睡著了。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陸淮安給叫醒的。
她迷濛的睜開眼來,一入眼的便是天邊那一抹紅。一輪紅日在雲霞的襯托中格外美麗,它緩緩的上升著,即便緩慢,卻沒有放棄。
她興奮的下了車,站在懸崖邊上,看著那緩緩升起的太陽,微笑。
朝陽淺淺淡淡的光輝將她白皙的臉龐映得微紅,她側目看他,巧笑倩兮。
他也跟著笑,不為其他,只為眼前這一刻的美好。
直到多年以後,他已經不記得很多很多的事,卻仍然記得,有那麼一個女子,她站在日出下,一笑傾城,美得不可方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