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六,你的東西!」管教冷冷的喊道。
祁老六馬上快步小跑過去。
每隔一些日子,女兒就會送來一些東西,有的是老伴親手做的衣服,有的是祁小玉買的水果,這些尚帶著體溫的東西,對祁老六來說,彌足珍貴!他不知道老伴和女兒是不是已經原諒了他,但是,只要她們還惦記著他,那麼,他就有著堅持下去的理由……
祁老六顫抖著雙手打開那個包裹,卻不禁愣住了!
這裡面是一套嶄新的外套,是那樣的一塵不染,祁老六卻如墮冰窟,在他眼裡,這外套非但沒有一絲溫暖,反而卻有著陣陣涼意,因為,這不像她女兒送來的!
祁老六神經質般得摸索著,突然,他的指尖一陣冰涼,他輕輕的翻開衣服,果然,那是一個刀片!
冰冷的刀片靜靜的躺在那裡,祁老六卻感到一絲一絲的寒意,他本來天真的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可是,現在,事情顯然沒這麼簡單,戒備森嚴的看守所,他都能送進刀片來,他,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老伴、女兒還蒙在鼓裡,甚至還對他感恩戴德,而他要是心懷鬼胎,那……
祁老六不敢想下去了……
刀片孤單單的躺在那裡,對祁老六來說卻是一道催命符,他清楚的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的確,死人的嘴是最嚴的,可是,他難道真的就這樣乖乖的就範?
螻蟻尚且貪生,就算他是生活在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他也有生存的權利,更何況,這個世界上,還有他的老伴和最愛的女兒……
祁老六一拳打在床鋪上,床板的碎屑紛紛掉落……
平時在人前道貌岸然,背後卻是一肚子的男盜女娼,黑鍋自己已經背了,但是,他卻還想趕盡殺絕,這是什麼世道?
接下來的幾天,祁老六每天都是精神恍惚,恐慌和悲憤時刻伴隨著他,不僅是對死亡的恐懼,更重要的是,老伴和女兒的安全時刻牽掛著他的心,同時,命運的不公世道的黑暗人性的醜惡時刻舔舐著他的心。此刻的祁老六,就像是一隻籠中的小鳥,非但生殺予奪完全掌握在別人的手中,更是老伴和女兒的安全都無法保證,唯一能透過籠子的就是那無窮無盡的牽掛……
「祁老六,你女兒來看你了!」管教喊道,聲音中竟然有著一絲不忍。
祁老六的身軀猛地一震,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今天不是探視的日子,女兒怎麼會來?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不過,欣慰的是,女兒至少還是安全的!
祁老六跌跌撞撞的跑到探視窗口,他一眼就看見了女兒臂上的黑紗!
祁老六眼前一黑,幾乎跌倒在地,果然,老伴出事了!
「爸爸,我媽她……」祁小玉面容憔悴,早已淚流滿面。
祁老六一句話沒有說,他的手在玻璃上不停的摩擦著,他是那麼的想再撫摸一下女兒的臉,可是,這一層玻璃卻是那麼的遙遠!可憐的女兒,才剛剛二十歲的女人,父親入獄,母親去世,淒慘的家境,她的一生到底要承受多少苦痛?再想想充滿變數的未來,她稚嫩的肩膀又怎麼承受?祁老六不禁老淚縱橫……
「爸爸,我……」祁小玉泣不成聲。
祁老六的心像油烹一樣的難受,這個時候,女兒應該躺在自己的懷裡的,就算家裡再窮,可是,父親的胸膛也是最安全的港灣,現在,就連這一點,現在自己都做不到,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做父親?
「小玉,你媽媽的後事料理了麼?」良久良久,祁老六才問道。
「嗯,」祁小玉點了點頭,「是醫院的同事幫著料理的,媽媽已經入土為安了!」
「同事?」祁老六不禁一愣,自己不是已經被開除了麼?
「醫院招了一批護工,醫院通知我去面試,可能因為爸爸的原因還有咱們的家庭情況,最後就錄取了,我現在已經在醫院上班,爸爸,我能自食其力了!」祁小玉悲傷中帶著興奮,是的,一個只有高中畢業的小女孩,能到這麼大的醫院做護工,簡直太不容易了!
其實,所謂護工,也就是編制外的護士,原則上是不允許參加臨床診療的,也就是做些雜活或者是打掃衛生,但是,由於護士嚴重缺編,實際上,很多時候,護工干的都是護士的活。
祁老六不禁仰天長歎,不錯,女兒做了護工,這在任何人眼裡都是一件好事,在他的眼裡,卻像是羊入虎口,危險極了!
「小玉,咱們能不能不……」話說到半截,祁老六說不下去了,不讓女兒去,女兒的後半生怎麼生活?就算不讓女兒去,那個人要是想對女兒不利,還不一樣是易如反掌?
「爸爸,你要好好的,我等著你出來!女兒上班了,等你出來,女兒每天給你買豬頭肉吃!」祁小玉流著眼淚說道。
我還能出來麼?祁老六在心底默默的念叨著,他貪婪的看著女兒,彷彿永遠看不夠似的。
「爸爸,時間到了,我要走了,我下次再來看你!」
「別……」祁老六這才如夢方醒,他整個人幾乎都撲在玻璃窗上,可是,這層玻璃卻將他無情的和自由分隔開來。
「小玉,你還恨爸爸麼?」
祁小玉搖了搖頭。
祁老六欣慰的笑了笑,說道:「小玉,你記住,爸爸永遠愛你,為了你,爸爸做什麼都可以,甚至要爸爸的命都可以,小玉,你要堅強!」
祁小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卻不明白爸爸為什麼這麼說。
「小玉,你記住,以後如果有人問你,爸爸和你說過什麼沒有,你千萬要回答,什麼都沒有說過,記住了麼?」
「爸爸,你說什麼呢?」祁小玉不解的問道。
「記住了!千萬記住了!」祁老六鄭重的說道,卻是心如刀絞,女兒啊,以後,你就要獨自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了,爸爸不能陪你了,女兒啊,前面有著無盡的風險,你一定要小心,女兒啊,爸爸對不起你……
祁老六目送著女兒慢慢的離去,是那樣的不捨……
女兒每走一步,彷彿將他的生氣抽走一分……
終於,祁小玉消失在門外,祁老六無力的攤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