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
三把飛刀,二人根本無法同時避開。
柳奚笙只能是把顧流芳擋在身後,硬生生擋住那三把飛刀,任刀鋒刺破血肉,直直地插入自己身體深處,血,蜿蜒……
顧流芳彷彿遭受雷擊一般愣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震驚住。柳奚笙身子無力地摔落,顧流芳連忙扶住他,蹲在地上,手顫抖著撫向他的背後,冰涼的觸感,「為什麼,他要殺的是我,為什麼要你來擋!御醫,快傳御醫——」
柳奚笙抓住她的手掌,搖了搖頭:「沒用的,三把刀兩把刺入體內大穴,除非是華佗在世,否則誰也沒有辦法保我一命。」
他淺笑如蓮,伸手撫上她的臉龐,「流芳,陪我說說話吧?」
「說,你要說什麼,說……」顧流芳點頭如搗蒜,扶著他,纖手抓緊他的手。
「此生……」柳奚笙望著她的眸,似水柔情,「生為流芳而生,死為流芳而死,柳奚笙生而無悔,死而無憾……」
顧流芳淚水滑落,緊緊地抱著他抽噎,柳奚笙薄笑,「呵,也忘記是哪一天開始的,當時我還在做南越細作,皇上寄給我的信裡,多出一些其他的話,他說,他遇見一個世間罕見的奇女子,她跟任何人都不同,她能文能武,才智雙全……」
「你知道嗎?」他笑,「你講給皇上的那個故事,皇上又都講給我聽,那些詩詞,我自認飽讀詩書卻從來未見過,那一刻,我真的真的好佩服你,腦海中勾勒出你的樣子,我一直想見見你,直至那一次南越皇要我去抓你回南越,也就是你我初次相逢……」
「那是軒轅桀煜命你去的?」顧流芳蹙起眉,那次自己跟納蘭廷玉鬧彆扭,所以出北漢,沒想到遇見他竟是策劃好的。
「是。」柳奚笙點頭,「你無法想像,我那一刻是什麼心情,激動,我終於見到你……」
「後來軒轅桀煜下令,我不得不抓你回南越,你對我很失望,我很難受,但是我確確實實是無奈的,我抓完你後第一時間通知北漢,我又把你放走。而當你得知我是北漢皇派去的細作時,我以為你該高興的,因為我向著的是你喜歡的人——」
顧流芳搖頭,「我一點都不高興,他多一個人才少一個人才是他的事,我們說我們的,我一點都不希望你淪落成兩國細作。」
「但是沒辦法,我跟納蘭廷玉是朋友,我幫他是心甘情願。」
「朋友?」
「我其實很欣賞他,雖然江山美人,納蘭廷玉真正喜歡的是美人,但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肩上擔著的是天下……」
「東陵霽雲死去的那個時候,他是真的很心痛,他想過要就此頹廢,但終究忍不下心。他有些極端,明明暗地裡為北漢興亡派出我和另一個暗人去東楚和南越,但卻為氣自己的母后,不惜日娶一女日殺一人,荒廢朝政,營造出一個無道昏君的樣子,他是恨,他為天下人做出多少努力付出,但自己卻失去永遠的最愛……」
「他今日能坐到這個位置,是他的雄才偉略,他的忍換來的,也是當初你從中喚醒他,但是他卻負你,所以我要負他,開始和他作對。」
柳奚笙氣如游絲,臉色蒼白,「流芳,柳奚笙前半生為了你幫他奪天下,後半生為了你在朝堂上跟他鬥政權,只因他負你……我沒有對不起你,寒窗十載,誰能真正做到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也渴望過金榜題名,天下盡知……」
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他大笑幾聲。
手,猛地垂下——
如玉的臉龐變得毫無血色,漸漸的,冷卻下去。
顧流芳抱住他的頭,仰天長嘯,「奚笙,我錯怪你,流芳錯怪你了!」
一瞬間,緊緊相擁,淚如泉湧。他時時刻刻為自己著想,自己卻誤會他那麼久,直至他死,竟也沒能聽見自己一句原諒!
知己,所謂知己者,高山流水,知己知彼。
柳奚笙知她,她卻不知他,待到此刻她知他時,一切卻皆成回憶。試問,眸傾天下,誰能做到寒窗十載而不為功名忙?
後來,顧流芳忘記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好像昏過去一般,只記得東陵莫黓趕來,林威被捕,她頭腦一沉就昏厥過去……
醒來之時,柳奚笙已經下葬,納蘭廷玉念及舊情,風光安葬,兇手林威,押解天牢。
葬禮之上,芷若長公主哭得死去活來,她淡然站在旁邊看著,默不開口,心中卻是一陣疼痛席捲心酸,以及無盡的悔恨。
走在後宮,長長的迴廊帶給她的是空虛感,縈繞著淡淡的哀傷,她走回甘露殿,「給我上妝,我要看起來像個皇后。」
「娘娘……」柳兒和纖兒微微皺眉。
「上妝,沒有聽到嗎!」顧流芳猛地一喝,二人連忙張羅起來為她上妝。
玉梳理雲鬢,流蘇嵌額前,黃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髻霧鬢斜插鑲嵌珍珠碧玉簪子白璧無暇,沒有半分冶艷之氣,卻有清麗高貴,直叫桃羞李讓,燕妒鶯慚,自是一番風華絕世之美艷。
顧流芳穿戴整齊後,前往宸和殿,不見人,遂又往御書房去,納蘭廷玉此時正在煩心柳奚笙死去一事,眉頭微微鎖起。
柳奚笙死,這本來對他是有利的,可以藉機瓦解他手上的大權,不料橫插出一個東陵莫黓,把他手上的大權又給奪去。
是的,他知道那個凌大人根本就是西涼皇,西涼特有的龍誕體香,無法掩藏,更何況他長相如此俊秀,氣度高雅,怎會是平常人?
如今他奪政權,納蘭廷玉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是別人倒可以剷除,但是他,不能……
他得顧及到此人與霽雲的關係。
「皇上,皇后娘娘在外說要見你。」一個小太監進來稟報潘公公,潘公公又向納蘭廷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