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山藥薏米芡實粥,壽康宮宮人來請。
顧流芳也便隨之前往,誰知,走的路線卻是長樂宮。
顧流芳坦然,手握上藏在袖子裡的手槍,就算北冥太后想耍花招,她也想看看她有無本事。
到長樂宮後,顯然是她多慮,因為容太妃此時就正在長樂宮做客,她故意叫她的人來請,也顯然是怕北冥太后的人不安全。
「千請萬請,總算把流芳姑娘給請來?」北冥太后躺在床上,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
「太后娘娘可真厲害,傷成這樣,還能夠對流芳冷嘲熱諷……」顧流芳含笑而坐,就跟在探望病號一樣,也是靈猴戲殘虎。
她雖然刀傷未癒只能躺在床上,但聽這刀聲劍字,也知她並無大礙。
北冥太后臉色一變,容太妃連忙出言道,「太后娘娘別生氣呀,氣出病來無人理!」
「哀家用不著你假好心——」北冥太后咳嗽兩聲,道:「顧流芳,你刺傷哀家一刀,然後跑得無影無蹤,是害怕了嗎?」
顧流芳冷笑一聲:「那因為是我有要事要辦,不然我肯定來看看太后娘娘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模樣,肯定是風華絕世,艷壓群芳。」
「顧流芳!」
北冥太后被氣得臉色難看,咬牙道,「你重傷哀家,這些日子也根本不來看望,皇上難道真的如此縱容你為所欲為嗎?」
「為所欲為什麼的我不知,但我很清楚,我如果來的話凶多吉少。」顧流芳勾唇冷笑,「所以,流芳只能暗地裡為娘娘您祈福了。」
「是啊,流芳她每天早晚都為太后您燒三支香,可有心了!」容太妃笑得陰陽怪氣。
「咳咳——」
北冥太后咳嗽一陣,「你們……」
她是有話說不出來,氣得!每天早上燒三支香,每天晚上燒三支香,他們是當自己已經死掉了麼,早晚燒香拜祭?
容太妃跟顧流芳目的達到,也便起身告辭離去。
賈全歎息道,「娘娘,你也經歷過這麼多風風雨雨,怎麼會跟她一般見識?」
「賈全——」北冥太后攥緊他的手,「哀家難受啊,被自己的兒子跟另一個女人欺負,這個女人還跟容太妃混到一處!」
要是往常,她或許還能氣定神閒地應付,但是現在她重傷在身,一種病者的弱勢,使她對外界的嘲諷異常的敏感易怒。
歎,她何嘗又不是自作自受?
走在迴廊裡,容太妃笑得花枝亂顫,顧流芳有些鄙夷地看著她,真擔心她把臉上那一層厚厚的脂粉全部笑乾淨。
容太妃實在是太激動,多少年,自己跟她鬥了多少年,從來沒有這麼暢快地氣過她!
她也是第一次被氣得如此失態。
「太妃娘娘,至於嗎?」顧流芳有些無語地站在旁邊。
「你不懂,你不懂!」容太妃笑著,平復好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又笑起來:「她剛才臉色紅一陣,鐵青一陣的,別提多好笑——」
「是她把你叫過去,還是說你故意過去譏笑她的?」
「我故意過去的!」
容太妃承認道,「我這幾天,一有空就去跟她吵幾句,近日你回來,我故意激她,她才會想把你抓過去長樂宮問罪。」
「問罪?」顧流芳不明所以,笑了笑,「我何罪之有?」
「這人一病倒在床,倒也變得小家子氣,她居然是在氣你刺她一刀,然後她的皇上兒子沒有叫你去給她賠禮道歉……」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對皇上的所作所為,自作自受。」
顧流芳冷笑一聲,「而且,我最近一段時間有事離開北漢,皇上就是想把我叫去給她請安,也沒有這個能耐把我從西涼拉回來。」
「你真的去西涼?」容太妃正色道。
「是,我進到西涼皇宮辦事,但我還是沒有發現什麼關於身世的東西。」顧流芳歎息道。
容太妃點點頭,「那可能是我想錯,你未必就跟西涼有牽扯!不過也沒道理啊,太后針對的人必定跟西涼有關係——」
「懶得去管。」顧流芳背負雙手,輕風吹過髮絲,瀟灑閒逸。
「對了,宮裡的甘露殿你去過沒?」容太妃突然問道。
「甘露殿?」顧流芳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到過一樣。
容太妃點頭道:「那是我們北漢死去皇后生前所住的宮殿,你去那裡邊找一張畫像,看看畫像裡的人你認不認識。」
容太妃所說的已逝皇后,自然是東陵霽雲,顧流芳也記起來,納蘭廷玉曾經給自己講他的往事時,提到過所謂的甘露殿。
甘露殿一場大火,燒得灰飛煙滅!
也正是因為如此,納蘭廷玉對此引以為禁忌,修復之後,不准任何人踏足。
陳舊的門戶緊閉,匾額上刻著甘露殿三個字,這裡的氣息很哀涼,沒有任何守衛,但是宮裡的人沒有一個敢輕易踏入。
臨到時,雨歇微涼,紫薇朱槿花艷,香徑散盡殘紅,水凝珠,彩蝶紛紛戲芳草。
軋軋開朱戶。
顧流芳感覺到迎面撲來的一股龍誕香味,一種沉寂,淒然,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情緒變得複雜,心也跳得更快。
這裡,曾經住著就是納蘭廷玉愛了一生的女子?四周擺設簡單,可能因為是燒後重修的原因,並看不出當年的跡象。
不過,她還是憑空能感覺得到,曾經東陵霽雲跟納蘭廷玉在這兒,一定過得很美好,至少是相濡以沫,舉案齊眉,不然東陵霽雲死去,納蘭廷玉也不會如此傷心,他一定曾經在這為她彈過《鳳求凰》,款款述說著無限愛慕,而東陵霽雲……
她……
腦海中閃現出一個情景,幽藍龍袍的絕美男子彈著綠琦琴,狹長的鳳眸含笑,旁邊,旁邊好像站著一個女子,她唱……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日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是卓文君的《白頭吟》!顧流芳剛想努力看清楚女子容顏,猛地又回到現實,所見的,只是空蕩蕩的一間房間而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