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若是用身份壓下,無人敢動你。」他說著長長吁出一口氣,抬手撫了撫她散了一榻的發。
「會嗎?那個宵兒護主,認定了我推了她主子,就算我拿身份壓她,有用麼?」本不想與他產生爭執,此時一口氣不順,她陡覺胸口一陣生悶,又是扭著筋的疼了起來。
她眉頭緊蹙,緊咬著唇,不肯低下頭。然面上卻是一片蒼白,額上細細密密的溢出不少汗珠。
修策眉宇一緊,眼底閃過她看不懂的情愫,趕忙在袖子中掏出了一根細針,紮在了她的胸口處。
而所有的動作完成不過一瞬間,一氣呵成。
他說不出感覺,但仍是出手治了她。這裡面,雖無情,但頗有一番念想。
「喝茶。」似乎不再想回答她什麼,或者根本不想跟她說話了,生硬的蹦出了這兩個字。
蕪玥也只是苦澀一笑,抬手接住了茶盞。
她知,帝本無情,帝本涼薄。
不過她竟不知,他還有一身醫術。隔著衣衫,他都能摸透哪裡是穴位。
他的醫術看起來很好,因為她的心痛好了許多,就連昨日的疤痕,此時也沒有那種火辣辣的痛了。
茶盞裡並不是茶,裡面放的好像是藥,可偏偏還有一股子甜味。
「這是什麼?」不爭氣的開口,話說完才知她又不長腦子了。
修策轉身走到一邊的桌子旁,隨手在身後的書架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宛若沒有聽到她的話。
也不打算再問,將杯中的東西喝完安穩的躺回了薄被裡。
她空有一腔報復,認為她可以在這異世空間活的遙遙自在,大玩人心,可還是淺猜了所有人的心。
她只是一個棋子,這宮中的人都是棋子,而執掌這盤棋局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修策。
她似乎完全沒有力氣反抗他什麼。
許久許久,瞌睡蟲爬上眼睛,眼皮開始干仗的時候,耳邊似真似幻的傳來一聲男音「日後每日會給你端一杯來,你且喝了就是。」
你媽的,給我喝毒藥,我也要喝是不是?
嘀嘀咕咕的大罵了句,她沉沉睡去。
望著她緊瞌起的眸眼,修策抿唇翹了翹嘴角。都傷成這個樣子了,竟然還有心去罵人。
將手中的書放下,他踱步在遠處看她。
窗外的光透過窗子進了來,鬆散的幾縷散在了地上。
榻上,幾許芳華,將女子的側臉映照了出來。
其實,遠遠看去,她的鼻尖高挺,唇也飽滿,長長的眼睫顫抖著,哪裡都不像從前的那樣難看醜陋。
她其實、不該那麼貌醜東施。
將小桌上的茶盞拿過,他將裡面僅剩的一小口藥喝下。
喉間一甜,這藥是他斟酌了好久才下的量。
外面還早,大概不過申時,他思量一番,最終又是坐了下,繼續看書。
她似乎睡得沉了,身子開始亂翻,嘴巴裡也開始哼唧著什麼。
放下書,替他拉了拉被踢飛的被子,又是回歸原位繼續看書。
不久,淅淅瀝瀝的聲音漸入耳膜,修策這才起身開了窗子,目光悠遠,眸深如潭。
雨越下越大,水珠打在地上,泛起一個又一個水泡。
他似乎在透過深深宮牆看什麼,眉宇間有了絲焦急。
窗外,有幾個宮女被突然下起的雨淋濕了一身,慌忙的跑著。
他看著看著,腳步也開始移動。將窗子關上,叫朱玉取來了油紙傘,抬步便走。
「皇上,還是等步輦吧?奴婢傳話了去,估計馬上就到了。」朱玉在身後屋簷下,喚著已經走入雨裡的修策。
修策抿唇,寒氣透出「管好你家主子就好,朕的事倒敢插嘴了。」他的聲音凌厲,依稀還在耳邊,可再抬頭,那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娓涼宮的實現之內。
他要去找誰?竟然等不得步輦來,就要匆匆而去?
朱玉摀住心口,那裡還在隱隱作痛,不再看大雨磅礡,她打算進屋去看看,卻見門口一人站立,眼光就如方才修策般悠遠的看著遠方。
她的身上批了一個袍子,系的很是鬆散,想來是急急披上出來的。腳下,竟是不著寸縷,赤著腳的踩在冰涼的地上。
「朱玉,你說喜歡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她沒有收回目光,伸出手想要接住雨珠,冷不防被大雨珠子砸得手心疼。
朱玉抿唇,喃喃開口「喜歡一個人……奴婢覺得可能只是一瞬間,喜歡就喜歡上了罷?」
瞬間……是了。
不用見他的背影,她就知道,那背影極涼。
這麼匆匆而去,大抵是去見蕪念了吧?
蕪念小產,遇到陰天下雨,肯定是不好熬的。
***
而眾人都不知,這西楚帝匆匆而去的不是淨水宮蕪貴妃那,而是皇后海宛那裡。
棲鳳宮,素水見雨大,怕大雨將開的正艷的花泡壞,故而找了兩個丫頭,冒雨在雨中搬著花盆。
修策遠遠便看到三個人在忙碌,路過三人身邊時,他深沉瘖啞的聲音傳來「你們幾個回屋給朕沏些茶,這花淋敗了,明日朕再讓人送幾盆好的來。」
素水點頭,趕忙拉著兩個丫頭回了屋子。
收拾了一番,換了套天藍的宮裝,素水端了盤茶點送去。
屋子裡,茶已經沏好,香煙裊裊,清香溢滿整個屋子。
海宛怕下雨,此時見了修策來,心裡開心,親自沏的茶。
她斷定,皇上是喜歡她的,若不喜歡,何必每次下雨都來此陪她?他連蕪念小產都不去陪著,反倒過來陪自己,這點心思,她怎麼不感動?
修策看了眼素水,在她拖起的盤子裡拿起快糕點放進了嘴裡「素水做糕點的手藝又是精進了。」
素水淡淡一笑,側身行禮「皇上誇讚了,奴婢不過是為了皇后娘娘留住皇上的胃口。讓皇上在吃哪位娘娘的糕點時,都能想到娘娘。」
霎那,素水能看到修策眼中一瞬的疼,她一愣,說笑間,將糕點放到了桌子上。
也是僅僅那麼一刻,修策的眼眸便恢復了原來的摸樣。
修策不惱,抬手端起茶盞靜靜的品起茶來。
他每次下雨來棲鳳宮,為的又哪裡是皇后?
***
娓涼宮
「朱玉,將這個扔了。」蕪玥指著剛才修策用過的茶盞。
朱玉不解,大眼瞪小眼「可是這茶盞並無破壞之處啊?」
她是在慪氣吧,跟一個對自己無情的人,她竟然在慪氣。她是該最冷靜的,如今,卻這麼不冷靜。
「娘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像是跟誰慪氣似的。」朱玉一愣,隨即瞭然一笑,眉眼裡多些無奈。
「從今天開始,咱們屋裡不用琉璃盞,改用青瓷蓮花盞。」腳下冰涼,她拖著疲憊的身子挪向床榻。
「是。」
身上的疼痛雖然好了許多,但是走在冰涼的地上,仍是會扯痛傷口。
讓朱玉把繫帶解下,她尋了個舒適的姿勢躺著,又拿來被子蓋起來。
小ど傷的比較重,在側屋休息,朱玉偶爾要回去照顧小ど。娓涼宮裡沒有別的丫鬟了,她不喜,他也沒有開口說過撥給她。
對他,她始終不知他怎麼打算。
「我父親可知蕪念的事?」
「估摸著此時是知曉了,聽說今晚上宮門不閉,想來是接見什麼人吧。」朱玉心細,話裡別有意味。
「也好,有蕪念,我倒是能多歇會了。」蕪念還是蕪青天的女兒,她在一日,就要保住蕪家的地位。
大雨一直在下,院子裡的的雨水自成一股流向了外面。
聽說朝堂之上,修策再起波瀾,邊疆在打仗,他卻縮減了兵馬,支援兵只播了三萬過去。
這一招,凡事有些腦子的都知道什麼意思。
蕪家獨大,功高蓋主,權傾一時。
這樣的人,怎麼久居朝廷,他的江山,怎容別人覬覦?
有人說三萬兵馬不夠,他卻挑眉一句『朕的禁軍二十萬,平定不了西邊的小國?朕看你們是閒平日裡太閒了。』眾人一聞聲,當即不敢再言。
他想置空蕪清鴻,他想讓他死。
卻不想,八百里加急,蕪清鴻抗旨不尊,帶著隨從百人,直奔娓涼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