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形勝之江南,煙柳畫橋邊,江畔的文人墨客,結伴遊春,吟誦詩詞。
兩年後的暖春,來了。花繁錦簇之江南,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江南女子倚窗眺望,懶起畫峨眉,對鏡梳妝,感歎曰:「若有戲蝶美女三分容,何須愁嫁好郎君?」
紅杏枝頭春意鬧,杏下行人悄議論:
「聽說天下第一首富溫爺,來江南尋妻哦!賞金萬兩!」
「真的假的,有沒有她妻子的畫像?」
「吶,你看那邊的字畫店…她妻子的畫像被搶光了!」
「有畫像也找不到溫爺的妻子,因為她的妻子已經死了。」
「哎,這不是一場鬧劇嘛!」
「非也,非也!溫爺念妻成狂,凡有女子長得與她的妻子有三分相似者,溫爺必為她找個好婆家!還賞賜一筆豐厚的嫁妝!」
財神爺下江南,更增添了暖春歡動的氣息。江南酒家,旗幟飛揚,各傾所力致歡迎詞,希望財神爺入住。
一騎駿馬絕塵而來,馱著七分醉意的俊絕公子,沿瘦西湖畔疾馳,闖入酒旗招展的街道白馬過處,酒旗墜落,那公子樂在其中,笑曰:「君自都城來,尋找江南花。萬水千山過,只盼能相逢。 」
店家驚呼旗子落,遙罵少年太輕狂。
「玉人客棧,好,就住這!」白馬止蹄,少年未下馬,縱身躍上玉人客棧二樓。
縱目眺望,二十四橋煙水中,垂柳斜臥纏橋頭,笙樂飄飄湖面來。少年望著熟悉的春景,頓時情緒低落,淒然一笑道:「蓮花盛開之前,我能找到你嗎?我們說過的,要泛舟採蓮…」
「客官,請您出去,本店只招待溫爺。」小二很驚訝地看著樓上唯一的客人,很納悶,他是如何進來的?本店分明寫著非溫爺不招待,這小子怎麼進得來?
「溫爺是客人,我也是客人,為何我不能進此店?少年賴在一張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斜睨小二,很是傲慢。
「吶,我認得你!你是英傑書院的學生!」小二有些詫異,自己居然還能記得兩年前來此飲酒的客人。
「看在你記得我的份上,這銀子賞你了。」少年丟給小二一錠銀子,道:「叫老闆過來,爺我有話對他說。」
小二拿著銀子,樂呵呵,蹬蹬蹬跑下樓喊老闆:「佟掌櫃,樓上的公子請您上去。」
「樓上有人?」掌櫃毫不懷疑,也蹬蹬蹬跑上樓,見東面窗前坐著一個美髯客,於是吼了聲:「哪兒冒出來的臭小子!沒看到本店忙著招呼溫爺嗎?去去去!」
突然飛來一雙筷子,不偏不斜,竟插進掌櫃的嘴裡,猶如象牙。掌櫃火了,拔出筷子,正待破口大罵,那少年丟給他一塊金牌。掌櫃看到牌上的溫字,恍然大悟,立即滿面堆歡笑曰:「小人不知溫爺到來,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甭說廢話,把酒端上來。」溫鑫道,「另外,放出消息,爺明晚要尋找美女遊湖。」
……
「看到沒有,溫爺入住玉人客棧了!」
「溫爺要找美女遊湖,快把咱家閨女送去玉人客棧應選!」
「走走走,去玉人客棧看熱鬧!」
行人匆匆往玉人客棧湧去。揚州知府早已派兵前來保護,他保護的不只是天下第一首富,還是如意王爺,責任重大,他不敢有所疏漏。
官兵的到來,驚退了許多看熱鬧之人。
「王爺在客棧選美,只怕會招來刺客,不如回衙門舉行?您看可好?」知府毫不擔心,就怕溫鑫在他管轄的區域內出事。
溫鑫輕搖紙扇,看著樓下排隊等待接見的女子,對知府道:「你的意思是,有刺客喬裝成美女要行刺於我?」
「不排除這種可能。」知府看著樓下比肩接踵的女子,很擔心有意外。
「若有美女刺客,我更開心…」溫鑫傾杯欲飲,突然飛來一暗器,擊碎手中的杯子。
「有刺客!」知府大叫一聲,官兵立即湧上樓。乍看之下,溫鑫已飛出客棧,拂過湖面,追著遠去的刺客。
「王爺武功如此好,根本不需要我們保護。」知府望著離去的溫鑫感歎。
湖面兩身影,一前一後拂水而去,掠過亭子,點過柳梢,踩過二十四橋,最終停在湖心的一艘遊船。溫鑫在船頭,刺客在船尾。
「行刺溫爺,不是劫財就是劫色!」溫鑫看著船尾婀娜多姿的美女刺客的背影,覺得有些熟悉。
春風拂過湖面,將蒙面女刺客身上的幽香送到溫鑫鼻中,溫鑫欣喜若狂,止不住狂跳激動的心,喊了出來:「娘子,你終於出現了!」
「開口呼人娘子者,必是淫賊!殺你,準沒錯!」女刺客翩若驚鴻凌空起,一招天女散花射出來,蝴蝶鏢射向溫鑫,溫鑫駭然失色,忙閃身離開船頭,避開要命的蝴蝶鏢。
當他重新落回船頭時,女刺客的劍已經刺來。他目光癡了,呆了,只覺胸口一涼,視線下移,中劍了!
「告訴你,我既不劫財也不劫色!」女刺客抽劍回來,冷笑道:「富帥公子只是我的練劍對象!你,被淘汰了!我不會再找你!後會無期!」
女刺客說完,笑傲離去,絕頂輕功掠過水面,眨眼便落在遠處的亭子。溫鑫懶得理胸口的輕傷,施輕功緊追而去,道:「顏如意,你要謀害親夫嗎?」
「顏如意是誰,本姑娘不認識!」女刺客被他緊追不捨,很是氣憤,於是又落回遊船,柳眉微蹙,怒視溫鑫,道:「你不甘心我刺你一劍,好啊,你儘管出招!別跟我客氣!」
「顏如意!」溫鑫看著她如此清冷無半點情意的目光,很是憤怒,不摘下面紗她絕不承認自己就是顏如意!
「呵,想摘我的面紗?」女刺客射出蝴蝶鏢,阻止溫鑫靠近。
「這片楓葉認得嗎?」溫鑫取出楓葉,掂在手裡,壞壞地笑著,準備用楓葉打掉她的面紗。
豈料女刺客見到楓葉,迅速地扔下劍,驚呼:「一葉楓?師父!我終於找到你了!」
「師父?」溫鑫愣了一下,很懷疑自己的耳朵。那女刺客已牽住他的手,崇拜地望著他,道:「一葉楓,你是我的偶像!我早就想拜你為師了!我叫一隻蝶!求你收我為徒吧?」
「一隻蝶?」溫鑫狐疑地看著她,腦中飛快地搜索近兩年的消息,可惡!一隻蝶就是模仿一葉楓的盜賊!這兩年裡,偷了溫府連鎖店不少錢財!
「一隻蝶,我要殺了你!」溫鑫揚起手,恨恨地拍下,那女刺客迅速地摘下面紗,無辜地衝他微笑…
溫鑫的手瞬間僵化…
「娘子,我終於找到你了。」溫鑫激動不已,摟住她,心幾乎就要跳出來了。
「你上當了!」女刺客點了他穴道,拿走那片楓葉,連同溫鑫身上的令牌銀票什麼的都洗劫一空。
「一葉楓已經成為過去了,現在是一隻蝶的舞台!」女刺客得意地在溫鑫耳邊挑釁,道:「你的金牌,我拿到手了。下一個目標,是丐幫的打狗棒!我一定拿到手!」
「顏如意,你回來!」溫鑫叫不回女刺客,卻叫來一顆珠子,那珠子是女刺客丟來解他穴道的。
「震天珠?」溫鑫驚訝地看著手中的明珠,想起顏如意曾說過此物的神通,便嘗試問道:「剛才那女子,是不是顏如意?」
「她是顏如意,她也不是顏如意。」震天珠飆出話來,「顏如意兩年前就死了,她的魂魄回到天宮,盜仙丹,偷寶物,後來被天帝貶下凡間,做回凡人顏如意。所以,她是一個重生的顏如意,自稱一隻蝶,品行很差,坑蒙拐騙偷,樣樣都精通!」
「坑蒙拐騙偷,樣樣都精通?」溫鑫覺得不可思議,顏如意完全變了一個人,不,他要改造她,讓她變回以前的顏如意!
「哼,說一葉楓已過時,那就看看誰的偷盜功夫更高明?」溫鑫將震天珠揣進懷裡,點了船艙,身輕如燕,翩若驚鴻掠過煙水湖,回到玉人客棧。
……
蘇州太湖碧波蕩漾,浮光掠影,加之山溫水軟美人似玉,來往蘇杭的商客絡繹不絕。繁花似錦的太湖邊,遊人極目望去,欣賞著蝶戀花之美景,突然飛來一個蒙面女子,一把蝴蝶鏢摧殘盛開的鮮花,驚亂彩蝶。
「煞風景,煞風景也!多好的鮮花被摧殘了,可惜,真可惜!」與崔凝香攜手遊湖賞花的唐明,看著碎了一地花瓣的鮮花,很惋惜。
「關你什麼事,多嘴!」蒙面女躍到唐明與崔凝香跟前,邪惡地看著唐明,道:「看你這身裝束,必是富帥人物!呵,攜佳人遊湖,那我就拐走你的佳人!哼!」言罷挽著崔凝香的手,把人奪走。
「凝香,凝香…」唐明頓足大呼,引來無數圍觀。圍觀之人並非替唐明打抱不平,而是拊掌慶賀,稱讚太湖飛仙。
被蒙面女攜飛至湖心小舟的凝香,趁機摘了蒙面女的面紗,驚呼:「如意妹妹?」
「閉嘴!打劫!」一隻蝶將她扔進船艙,玉容邪惡地笑著,將匕首指著崔凝香的脖子,道:「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
崔凝香以為她在開玩笑,便湊趣地掏出荷包,道:「這個荷包是兩年半前你繡給我的,裡面只有五兩銀子。」
「放屁,我不認識你,怎麼會給你繡荷包?」顏如意奪過荷包,把銀子倒出來,將荷包丟還給她,道:「大姐,你好好呆著吧,這裡的風景很好看!再見!」
「如意妹妹,你別走,我一個人害怕…」崔凝香呼喚著她,她頭也不回,早飛遠了,不知去向。
片刻,聽到湖面傳來落水聲,乍看之下,一隻蝶與一葉楓正互射暗器,紛飛的蝴蝶鏢與楓葉撞擊墜落進湖裡,激起的水花濺到崔凝香身上。
「你是一葉楓?」一隻蝶狐疑地盯著戴楓葉面具對手,驚愕地退到烏蓬小舟的蓬頂。
「你說呢?」一葉楓取出黃布包著的棍棒,道:「你想要的打狗棒,被我捷足先登了。你說,誰的偷盜功夫更高一籌?」
「得意什麼,我會從你身上拿走這根打狗棒!」一隻蝶言罷轉身飛走,消失在太湖。
「一隻蝶,我在英傑書院等你!」一葉楓望著一隻蝶離去的方向,邪笑道:「娘子,讓相公教你如何做賊。」……
煙花三月,揚州英傑書院,又是招生時。那次恩科未上榜的學子,又重回書院繼續唸書。
熟悉的山路,熟悉的山門,卻沒有一個人是熟悉的。一隻蝶看著熟悉的景物,尋思著自己以前一定在此停留過,沒準還在此偷過東西!
「官校的富帥公子一定很多,確實是下手的好地方!難怪一葉楓要選此地點與我一決高下!」喬裝改造後的一隻蝶,掛著顏如意的名字報名。
「顏如意,你沒在京城啊?」只覺有人拍他肩膀,一隻蝶回頭一看,見一中年男子一臉驚訝地看著他。此人正是武師。
「我應該在京城嗎?這人是誰,為何又把我錯認成那個顏如意?」一隻蝶在腦中飛速地搜索著,自己確實不認識這個執棍的男人。
「關你什麼事!」一隻蝶瞅著武師,見他穿著一般,不像是有錢人,便放棄對他下手的念頭,不屑道:「別礙路,讓開!」
「和兩年半前一樣,死性不改!」武師暗暗笑著,退到門口站崗。
「下一個報名的是誰?」門口登記員呼喊。
「只剩我一個人不是我還有誰?」一隻蝶沒好氣地走過去,勾魂的雙眼瞅著登記員,見年紀太大,算了還是放過他吧,於是擺正態度,道:「報名需要什麼?」
「你剛出生啊,不知道報名需要束脩?」登記員白他一眼,指著束脩箱子,道:「要二百兩束脩。」
「你看這個值多少錢,自己算!」一隻蝶摸出一塊金牌,隨意丟給登記員。
登記員傻眼了,盯著金牌上的溫字,得瑟著雙腿,眉開眼笑道:「爺,您進去吧,您不需要提供束脩。」
「不要白不要!」一隻蝶把金牌拿回來,大步跨進英傑書院大門。
書院景物依舊,曲折石子路,亭台草坪,小橋流水,花團錦簇,都是那麼的熟悉,一隻蝶怔怔地望著石子路旁邊的鞦韆架,好似記起什麼,卻突然邪惡地笑起來,道:「就你了,從你下手!」
原來他看的是鞦韆架旁邊倨傲而立的富家公子。
「不知對手的功夫如何,先試探一下。」一隻蝶跳上鞦韆架,猶如潑猴上樹般,纏著鞦韆架的青籐,蕩向另一個鞦韆架,逐漸逼近那個公子,突然大喊一聲:「讓開,讓開!」
那公子尚未反應過來,已被蕩來的鞦韆架上的物體襲擊倒地。身後是修剪過的花圃,他被來者推倒進花圃,背後遭花圃堅硬的枝杈插得生疼。
一隻蝶伏在那公子身上,從她成功的笑容中可知她已得手。
「木有意,不,顏如意?」那公子驚愕地望著他。一隻蝶狠狠地啪一聲,一巴掌拍在那公子的臉上,傲然爬起,道:「叫你讓開你不聽,害我也跟著摔進花叢!」
這是很無理的話,分明是他把人撞進花叢,現在卻把責任推給無辜受累的人。
「你壓著本皇子,還如此無禮!」那公子就是穆無情,四皇子。
啪!剛站穩的一隻蝶,甩出一掌,又狠狠地拍在穆無情的臉上,哼了一聲,道:「真是不懂規矩!這裡是書院,不許喧嘩!」
一隻蝶言罷竊笑走人,在石子路的盡頭,與一學生擦肩而過。
「一葉楓?」一隻蝶認出那學生的身影乃一葉楓,突然一摸身子,剛才從穆無情身上偷來的玉珮已不知去向!
「噓——」溫鑫朝他吹口哨,朗笑道:「打狗棒在玄機林,你敢來嗎?」
一隻蝶憤怒追去,又把穆無情踩在腳下,揣進花叢,追著溫鑫往後山而去。
後山清泉流淌,野花遍地,彩蝶繞叢,人跡罕至,隱約透著一種陰森的氣息。
一隻蝶追至,卻不見溫鑫的蹤影,叫了幾聲,這時飛來一片楓葉,他閃身避開,下一秒便發現頭上的束冠已掉,青絲散落在肩,氣得她玉面飛紅。
憤怒的臉漸漸平靜下來,一隻蝶尋思著自己的偷盜功夫遜於一葉楓,而這一葉楓又是天下第一首富,與其去偷那些富帥的玩物,還不如只對溫鑫下手。
「她正尋妻,我長得那麼像他的娘子,何愁沒機會對他下手?」一隻蝶心中盤算著如何對溫鑫施展美人計。
「拜我為師,我就教你如何做神偷?」溫鑫躍到她面前,傲然笑著,一手把玩打狗棒,一手揚著那塊玉珮炫耀本事。
「不拜師,只拜堂!」一隻蝶狡黠地笑著,素手纖纖摩挲著溫鑫的肩膀,在他耳邊軟軟道:「我要嫁給你。」
打狗棒墜落,玉珮滑到腳下,溫鑫愣了一下,這時聽到震天珠告訴他:「她在練偷心術哦,你願意娶她嗎?」
「我願意讓你偷心…」溫鑫凝視著近在咫尺的娘子,兩年多的相思之痛,此刻化作一個期待的眼神、紅潤的眼眶。
一隻蝶心裡一顫,只覺心頭湧上一層暖意,突然覺得面前這個人,好熟悉,好親切…
「二哥…」一隻蝶沒注意到嘴裡會突然冒出一句不經思索的話。
「我一直盼著與你相逢,這相思之苦你知否?」溫鑫噙淚的目光,歡喜地笑著,以為她記起一切…
一隻蝶望著他的微笑,那微笑很陽光,很舒心,很迷人。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笑容,瞬間失神…
唇,被什麼東西緊貼著,溫潤的,讓人心慌慌,她忍不住舔了舔,一個溫軟濕潤之物觸碰到她的舌尖…
她被他摟得緊緊的,舌尖的觸碰,讓兩個身體火熱…
「這個男人,偷對了!」一隻蝶願意與他倒在草叢,願意光天化日被他吻著,願意將這個重生的完璧身體獻給他…
書院後山,曾經的美好,現在更美好…
朗朗的讀書聲傳來…
草叢的兩個人也傳出另一種綿綿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