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一笑君墜馬  第5卷 人兒歸去(大結局)
    「如意…別走…」顧文浩負傷追到窗口,顏如意已消失在黑夜中。

    心,空空落落。

    他知道,一次的纏綿換來的是此生的遺憾,她不會原諒他,更不會因此嫁給他。他悔恨自己為何不多忍耐些時日,只要朱瀟塵被處死,她死心了自然會喜歡上他!

    可他今晚像著了魔,看到她新娘的裝扮,他便控制不住內心的狂野激情,只想佔有她。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我絕不會傷害你…」顧文浩鬆開掩著傷口的手,覺得身上的傷再痛也不及心痛。    

    月光皎潔,萬家燈火燦爛,展示著京城的繁華似錦。

    只有城門是緊閉的,安靜的,沒有一絲活力。  

    「什麼人?」城頭守衛大喝一聲,隱藏在暗處的兵立即現身,張弓對著城下的孤零零的呆立的女子。

    她怔怔地望著面前那扇緊閉的城門,人在秋風中,瑟瑟發抖,身上的那襲白色衣裳在顯得那樣的耀眼與純潔,但她眉頭深鎖,神情恍忽,美麗的外表之下看不到一絲靈氣,只有絕望清冷的眼神。  

    靜默,靜默了許久。

    城頭領兵覺得此女衣著單薄,在秋風中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由得生起憐香惜玉之心,暖聲告訴她:「入夜以後,誰都不能出入。姑娘,請你回去休息,明早再出城。」  

    顏如意緩緩地抬眼,清冷的目光落在城頭林立的弓箭手及那個領兵,眼神突然充滿怨恨,罵了一句:「臭男人!」  

    白影凌空而起,眨眼便落在城頭。拉緊弦的弓箭紛紛鬆開,那些弓箭手饑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寂靜的月夜,送來一個絕色天香女子,立即激發城頭守衛的慾望,空氣中已瀰漫濃濃的慾望氣息。  

    顏如意甚覺噁心,又罵一句:「呸!噁心的臭男人!賤男!」說完飛下城門,離開京城,守衛只看到一團白影漸飛漸遠,消失在黑夜裡。  

    秋夜,已深。冰涼如許。顏如意的腳步沒有停下,她不知道該去哪裡,只想遠離京城,去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

    她奔跑著,向西而去。

    一個女人最重要的貞操被不喜歡的人奪走,她已沒有面目見自己心愛的男人,這種極度的羞恥淹沒她的一切美好想法。無論她跑多遠,床上的情景總是硬生生地冒出來,讓她撕心裂肺地痛著。

    不如了此殘生罷?  

    月已西斜,秋風更加蕭瑟,靜謐的四野,山崖的輪廓漸清晰,嶙峋的邊緣,如刀峰尖銳且冰冷。

    沉重的腳步聲,衣擺拂過腳下的荊棘。

    這是一個人跡罕至的懸崖,是解脫痛苦的好地方。這地方為何如此熟悉?顏如意的心顫抖起來,淚水再次模糊雙眼。這個懸崖,確實熟悉,因為這是她兒時與朱瀟塵逃難墜崖的地方。

    兒時與朱瀟塵在黑夜攜手逃亡的情景此刻清晰而深刻:  他牽著她的手奔跑,鈴鐺鐲子的清脆聲與追殺聲在黑夜中是那麼的嘹亮。兩人慌亂逃跑,沒注意前方已無路,她比他先墜崖,兩隻小手緊緊地握著對方,他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臉上,恐懼中,她聽到他說:「小妹妹,別放手,不然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此刻的回憶,青澀甜蜜,卻讓她更傷悲。她已站在懸崖邊,合上淚眼,淒然一笑,道:「我只能放手…二哥…對不起…」  

    踮起腳尖,縱身一躍,孤影墜落,顏如意香消玉殞…

    崖下嶙峋的崩塌石堆下,唯留一個冰涼的軀殼…  

    月光依然皎潔,照著清冷的大地,照著冰冷的岩石、冰冷的身體,沒有一絲憐憫和惋惜。顏如意,她,已魂斷崖下,孤寂地走了。

    只有秋風與明月相送。

    三日後。溫府的大門,貼上了封條,官兵駐守在外,人們紛紛猜測溫府的各種可悲的命運。溫府富可敵國,早已是朝廷垂涎的一塊肥肉,如今被貼上封條,可想而知結果是怎樣。

    溫府雖然被官府封了,但溫府的生意卻絲毫不受影響,這是一件讓世人甚覺怪哉的事情。

    圍觀的街坊鄰里悄悄地議論著:

    「聽說溫爺是皇親國戚!」

    「聽說溫府和朝廷關係匪淺!」

    「聽說溫爺明日午時在午門被處斬!」

    「有這種事?溫爺為什麼要被處斬啊?」

    「聽說,溫爺就是假死的六皇子,犯了欺君大罪!皇上要處死他!」

    「你們都聽誰說的?」

    「不知道。」

    尚書府。顧海與劉英在顧文浩的床邊焦急踱步。床上的顧文浩一臉慘白,昏迷未醒。

    玉兮劍雖沒有刺中他的要害,此劍特有的毒不可避免地滲入他的體內。他是被木措攜帶回尚書府的,木措已幫他吸出玉兮劍的毒,但他高燒未退,一直昏迷不醒。

    「太醫開的藥方到底有沒有效?浩兒的燒一直沒有退,我很擔心…」劉英忐忑不安,走兩步又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兒子的額頭看是否退燒。

    顧海亦是萬分擔憂,眉頭都快皺成一條線,卻還是安慰夫人:「浩兒體質異於常人,也比常人恢復快,夫人別太擔心。」  

    「如意…對不起…」綿黏沙啞的道歉聲傳來,床上的顧文浩摹地坐起,兩眼發直,木呆呆地看著前方。  

    「浩兒,你醒了!」劉英舒展眉頭,歡喜地抱著兒子。  

    顧文浩忍不住摸了摸纏著繃帶的傷口,想起顏如意刺他一劍的情景以及她說的話。他突然跳下床,想衝出房間想找顏如意,卻止步了,苦笑一下,道:「她有心躲著我,就不會讓我輕易找到。」  

    「浩兒,你沒事就好。」顧海愁眉舒展,盯著兒子看了數秒,覺得他神情奇怪,忙問:「究竟發生何事?你為何在溫府受傷?」  

    顧文浩搖搖頭,沒有直接回答父親的問話,反倒問父親:「爹,皇上如何處置六皇子?」

    「皇上秘密審理此事,究竟如何處置,朝中官員無人知曉。」顧海道,「只知道皇上已經下旨查封溫府,派兵駐守在四周。浩兒,你不愧是爹的好兒子!你已進入恩科前三甲!」  

    「太好了,兒子,娘為你驕傲!」劉英且說且招呼侍女把準備好的飯菜送進來。

    顧文浩強顏歡喜附和父母,內心卻高興不起來,他心裡一直擔憂思念著顏如意,不知她在何方。  

    次日。將近午時。午門外早已雲集許多觀眾,都想親眼驗證傳言:溫鑫今日午時於午門斬首。  

    京城首富被處死,這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幾乎京城各個商家都擠在午門探情況。

    這時,一陣銅鑼傳來,一行官兵推開眾人,取出一張皇榜貼在牆上。皇榜寫得很清楚,皇帝懷念已逝的六皇子,恰逢溫鑫酷似六皇子,皇帝將溫鑫收為義子,並賜其為如意王。  

    「溫爺成王爺了?」

    「溫府不是查封了嗎,怎麼溫爺變成王爺了?」

    「溫爺是王爺,以後的生意都有朝廷罩著,只怕天下的商家都要同溫府合作!咱趕快去溫府賀喜!」  

    眾人趕到溫府時,發現官兵依舊在外把守,只是溫府大門上的封條已經摘了,溫府的牌匾換成「如意王府」四個字。官兵很不友善,沒讓來者拜訪,只說王爺不在。

    正養傷的顧文浩,聽到靈素議論今日的特大消息,於是衝出房間,重複問:「溫鑫沒有被處死?」

    「人家溫爺福大命大,不但沒被處死,還當了王爺!」靈素崇拜道,「聽說他的王爺名號是以他妻子的名字取得,啊,如意王,如意王,真是癡情的男兒!」

    「滾!」顧文浩悖然大怒,嘶聲力竭地吼了一聲。靈素拔腿跑人,不敢得罪於他。

    「少爺,有人找您。」一小廝匆匆跑來稟報。

    「不見!」顧文浩一身火藥味,嚇得小廝一陣得瑟。

    「來者是溫府的爺,您…真的不見?」小廝小心翼翼地說話,擔心自己不小心點燃顧文浩這包炸藥。

    「溫鑫?」顧文浩面色微變,扭頭盯著小廝,兩秒後方邪惡地笑道:「請他過來。」

    片刻,秋風掃起落葉,有意撲向顧文浩,顧文浩感覺到一股怨氣逼近。撥開落葉,見一人躍到跟前,來者正是溫鑫(朱瀟塵代表的六皇子已逝,現在以溫鑫的名當如意王,往後的名字皆以溫鑫做稱呼)

    顧文浩熱情洋溢地抱拳行禮道:「參見如意王爺,願您福體安康,千歲千千歲!」

    「別跟我假惺惺!快說,你把顏如意藏在哪兒?」溫鑫努力控制的情緒突然爆發,揪著顧文浩的衣襟按上樹樁。

    顧文浩沒有還手,卻冷笑陣陣,道:「那晚洞房花燭夜,你沒當新郎啊?嘖嘖,怪不得不知道新娘在哪兒。讓我告訴你,你聽清楚了,聽明白了,你的新娘,她已經是我的人。那晚與她洞房之人,是我。」

    噗!一個拳頭狠狠地砸在顧文浩的臉上,溫鑫眼裡噴火,又一拳砸在顧文浩的另一邊臉,揪著他的衣領切齒罵道:「你這卑鄙小人!居然做出這種禽獸之事!我殺了你!」

    「朱瀟塵,不,現在應該叫你溫鑫、如意王爺…你殺了我也沒用,改變不了事實,我才是如意的丈夫!」顧文浩擦去嘴角的鮮血,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溫鑫又一拳砸過去,這一拳沒有落到顧文浩身上,因為顧文浩的掌心抵住他的拳頭,兩人僵持片刻,溫鑫冷哼一聲,加強內力,把顧文浩的掌心震疼。

    顧文浩不得不收手,退到一旁,沮喪道:「我承認武功不及你,好,你殺了我!」

    「殺你,髒了我的手!」溫鑫將一沓銀票砸向顧文浩,蔑視一眼,道:「溫爺是言而有信之人,答應過的事絕不反悔!這六十萬兩銀票送給你!以後莫再糾纏顏如意!她是我的妻子,我會全心全意愛她!我能給她的東西,你,給不起!」

    銀票飄落一地,顧文浩的臉已青了。

    溫鑫不再多說,他知道顏如意不會呆在尚書府,問顧文浩也是白問。她一定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獨自傷心著。溫鑫想到此,心裡深深地痛著。

    馬車漸行漸遠。溫鑫離開尚書府,坐在車裡,神情恍惚,心情沉重…

    「你說過的,我經商,你理財…我泛舟,你採蓮…我還是盜賊,不再偷寶,只偷你的心…」溫鑫手裡攥著一片殷紅的楓葉,這片楓葉是顏如意隨身之物,也是她對他的承諾,也是他對他的誓言。他們約好的,成親後,回江南泛舟採蓮,一起唱採蓮曲…

    ……

    夜闌人靜,秋意甚涼,空曠的大地,秋風拂荒草,月下一匹駿馬飛馳著,馬背之人白衣似雪,衣袂飄飄,輕鬆地躺在疾馳的駿馬上,且飲酒,且看手中的楓葉,吟哦:「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

    馬蹄過後,隱約聽到風中傳來罵聲:「該死的一葉楓,不偷官府的寶物,卻偷我的酒壺!」

    駿馬秋風疾,詩盡腸堪悲。楓葉手中握,相思憶往昔。只盼歸來兮,朝暮不分離。

    這個秋,怎一個悲字了得。

    秋去冬來寒霜降,銀裝素裹雪連天。馬蹄踏破塵封路,劍舞雪花只影孤。清風有意劍法妙,可惜少了玉人行。

    馬上之人,劍眉微皺,凝望雪花飄落於劍上,歎一聲:「劍可斷,情不絕,天涯路漫漫,我該如何找你?娘子,你在哪裡?」

    酒,灑落在雪裡。他,又醉了一個季節。

    寒冬,肅殺了一切。

    冬蟲,眠了。大地一片沉寂。

    有人在屋簷下,望著院裡的雪花,歎著:「此生,真的不復見麼?」

    「浩兒,外面太冷了,進屋裡暖暖身子。」屋裡傳出劉英的關切聲。

    他似乎沒聽到母親的叫喚,依然佇立在屋簷下,望著紛飛的雪花,突然拔劍跳進庭院,雪裡揮舞,是一套新劍法,名曰『相思劍法』。

    劍,止了。一個雪人出現在他面前,盈盈笑著。他輕撫雪人的臉,凝望著相思劍舞出的雪人,不禁落下一行淚。

    這個冬,怎一個傷字了得。

    等待著…

    思念著…

    玉人已不再,香魂埋雪中,唯有玉兮劍,久伴岩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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