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巫醫其實本就在陽國皇宮中,只要陽帝允許,請來極其容易。其族人博才多學,尤善攻佔卜、巫蠱等詭異之術,世代以輔佐陽國君主為己任。
然,他們的行為極其古怪。他們喜歡生活於黑暗之中,就像鬼魅一般。不愛與人交流,幾乎不與除了陽帝之外的人說話。喜怒十分鮮明,愛之則是猶如發狂,憎之則是必置其於死地,無論對人對物。
暮落的怪病,他們肯定是能救的,但也得看他們對她的印象如何。否則,誰也強求不了。更甚者,還有可能害了她的性命。
天憐暮落,在他們初見之時,那瘦骨嶙峋的老頭先是一驚,一瞬之後,幾乎是用搶的方式把暮落從歐陽昶曦懷中接了過去,還指責他:「你怎麼讓她變成如此模樣?」
這反應,就像是二人早已認識一般,至少對暮落是這樣。如此反常之舉,惹得眾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不過也好,歐陽落算是有救了!
暮落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中待了接近一天,毫無音訊,讓歐陽昶曦等人心慌不已。先是擔心病情難治,愈發擔憂。後來,一會兒懷疑暮落遭害,一會兒又擔心二者在療傷過程中皆受傷。想要進去察看,又對那開門機關無計可施,只等得眾人心裡發毛。
卻不知,室內二人相談甚歡!
暮落被接近密室後不久便醒來了,當然是那巫醫的功勞了。對於這等彫蟲小技他向來都是不屑的,只是不料,這世上竟然還有人在用這等妖術。
睜開眼,看著眼前昏暗的石室,陌生的老人,暮落一臉惘然。努力回想著之前的一切,卻是什麼記憶都沒有。只記得在嵐郡聖壇門外,那銀面男子指著歐陽昶曦與君韶翊,要她記住,他們不是好人。之後,便是一片空白,一大段空白。
那巫醫早已料到是如此情況,一臉慈善溫和地對她說:「姑娘,你身子骨過於虛弱,體力不支,導致昏迷多日,這才醒來。不知現在感覺如何?」
暮落不語,依舊噙著眸子打量著周圍。
見到她的警惕,那巫醫粲然一笑,道:「姑娘,這是我的居所,著實怪了點,但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請問,我怎麼會在這裡呢?」
「噢,是一位公子找到我,請我為你治療。姑娘可是要見他?」
暮落沒聽見他的詢問,只是想著那人是誰。
是歐陽昶曦,還是他?
莫名中竟變得膽怯,不願出去見那人。
見她遲疑,那巫醫似是早已瞭然於心,對她溫言道:「既然姑娘尚未決定,不如先陪老夫聊幾句吧。」
暮落抬眸,點頭同意,只覺此人必非比尋常。
「敢問姑娘,可是來自異空之人?」開門見山,不做任何鋪墊,直接道出心中疑惑。
一語出,暮落震驚。還真是世外高人,竟是如此輕易地一語道破。
「敢問大師如何得知?」
見她坦然承認,那巫醫眼中閃過一絲金光。他本只是猜測,不料竟是事實。看來那傳說確實存在了,有意思!
「我略懂一些八卦占卜之術,僥倖猜對而已。」
「大師能否告知,都占卜到了些什麼?」
「按命格來看,姑娘早已是香消玉殞了,不可能還有如此旺盛的陽氣。前人有借屍還魂一說,所以便妄自猜測了。若有不妥處,還望姑娘莫要見怪。」他從陽帝口中對這堯國十九公主也是略有耳聞,前後聯繫一下,也便有了這番說辭。
暮落一聽,頓時變得精神抖擻,急忙追問:「大師對這些可有研究?」
「有一些。」
「那麼,我可還有機會回去?」
這話說完,輪到那巫醫詫異了,驚問:「姑娘此行難道並非自願嗎?為何還要想著回去?」
「大師,我確實不知為何會來到這裡。我在我原來的世界中離奇死亡,死後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先是本身一同過來的,可再醒來之際,就是魂附他人之身了。大師可有辦法?」
終於遇到了一個懂這些的人,暮落就像是拽著了一根救命稻草,迫切地想要知道回去的辦法。
那巫醫皺眉凝神思考半晌,終還是帶著歉意勸慰:「按姑娘所說,即使回去了,也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既然上天安排姑娘來到了此處,必有其意義所在,何不安心在此過下去呢?」
安心過下去?如何能安心?饒是如此,她還會迫切地想要離開嗎?她又何曾不知,回去只是一具死屍而已。
至於那意義,暮落更不想再提了。她的出現,只是續寫了歐陽落的悲劇,而且,她可預感到,未來亦不會比現在好過。過慣了安寧和平生活的暮落,怎會願意在這亂世中存活?
「姑娘,我也知道您活的很辛苦。可是,這世上之人,有幾個是不痛苦的呢?就如你所見,這是個注定了紛爭不斷,戰火不停的世界,山河飄落破敗,百姓身陷水火,不知何時能休。但卻沒人選擇逃避,因為這是逃不掉的。而您,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就是有緣,與其做著無用功,想著如何回去,倒不如安心在這兒過下去。前塵已盡,何必眷戀。既有機會重新來過,就得珍惜。這亦會是另外一番人生,您說是嗎?」
一席話聽完,暮落陷入了沉思。是呀,從瞭解到這世界現狀時起,她就沒想過在此安心過下去。無論是對於歐陽昶曦,還是對於這世界,她都在一再選擇逃避,從未想過去面對,亦沒有想過附到歐陽落身上的意義所在。
君韶翊說,歐陽落注定是歐陽昶曦的人,逃不掉的。她不是不信,而是不敢去相信!確實,這就是歐陽落的人生,逃不掉的,除了面對,別無他法!
而她,暮落,既然附在了歐陽落身上,也是注定逃不了的。與其逃避,不如坦然面對,續寫她歐陽落的人生,或許這便是二人緣分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