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伴著一聲尖叫,暮落從噩夢中驚醒,睡眼惺忪,青絲凌亂,汗珠順著臉龐涔涔而下,黏黏糊糊的,花了胭脂,髒了容顏,很是狼狽。
再看見摟著自己的人,頓時像受了刺激的野貓,直向他撲去,帶著哭腔大聲叱問:「你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那麼想要殺我?……」
一遍又一遍呢喃、哭訴,不知何時能休?
歐陽昶曦再一次收緊摟著她的手,緊緊圈在自己懷中,一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在耳畔溫言安慰:「落兒乖,落兒不鬧,三哥哥在這兒呢……」
慢慢地,她又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自從那日在嵐郡昏倒之後,暮落就變成了這般模樣。整日昏睡,且睡得極不安穩,總被各種夢魘纏繞。偶爾驚醒,亦是這種神志不清的狀態,情緒激動,思維混亂,就像是中了邪一樣。
因宮中太醫均束手無策,歐陽昶曦這才匆匆帶著她前往陽國尋找那傳說中的巫醫。
那本該隆重舉行的公主出嫁之事也因此事不得已倉促進行了。
而這消息傳到寒露宮慕瀟瑤耳中之時,已是多日之後。與世隔絕的她能得知這消息還得多虧那轟動天下的龍玉。
據說,天現異象,數千鳳凰聚於嵐郡聖壇,得神鳳相助,破開了聖壇的石門。儘管之後聖壇內山體坍塌,人們無功而返。但,亦有執著之人,竟鍥而不捨地掘土刨山,終是皇天不負苦心人,找到了那埋在山石之中的龍玉。
而這龍玉的歸屬問題,便是另外一個值得爭論的問題。
此等寶物現世,若非能者得之,必遭群雄追殺,死無葬身之地。聰明之人認為,既為嵐郡聖壇之物,有神庇佑,還是交由嵐郡人保管。嵐郡,一個亡了的國家,拿著龍玉,又是何居心?
幾經周轉,龍玉最終被嵐郡郡守易霄獻給堯弘帝,以表嵐郡百姓歸降的誠心。
至此,隱於山水間的一方嵐國,徹底滅亡!
一時起,各種關於龍玉的軼事在堯國傳得沸沸揚揚,眾說紛紜。自然也包括十九公主在聖壇內驚嚇過度神志不清的事了。
聽聞此消息,十六年不碰音律的慕瀟瑤竟再度出山,獨自在寒露宮中彈琴。不動則已,這一彈竟是彈了三日三夜。
瑤之琴聲,依舊如十六年前一樣震懾人心。悠揚清越,如怨如慕,聞之無不潸然淚下,就連蒼天也為之動情。整整三日,炎炎烈日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綿綿細雨,如那不絕的淚珠,淅淅淋淋而下,滴滴透著寒涼。幽篁夜空,星光黯淡,無月無雲,愴然心寒。夏蟲沉寂,百鳥盤旋,只為聽懂你心底的故事,分擔你的落寞。
如此場景,終是引起了堯弘帝的注意,親自前往寒露宮興師問罪。
「瑤妃,你如此大費周章引朕前來,所為何事?」一出口便直奔主題,言辭灼灼,毫無情面。
慕瀟瑤抬眸看了眼來人,悠然停下撥著琴弦的手指,緩緩起身,斂好亂了的衣襟,走至他身前,屈膝彎腰,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參見皇上!」
這禮行的越是恭恭敬敬,這情分便是越少了。她何曾這般向他行過禮?而他,又何曾受過她這等大禮?
堯弘帝無奈擺了擺手,說:「說吧,找朕來何事?」
「臣妾要見落兒!」
不是「想見」而是「要見」,絲毫沒有求人的架勢。
「她現在正在前往陽國的路上,你如何見她?」他如實說著,絲毫不掩飾對這請求的厭煩,簡直是在胡鬧。
慕瀟瑤沉默半晌,像是做了莫大的決定,沉聲開口:「出宮尋她!」
此語一出,堯弘帝甚是驚訝。曾經那般求她請她,她也不動分毫,還以死相逼,如今竟是為了這野種兩度破誓,不禁諷刺:「原來你慕瀟瑤的誓言亦是這般輕易就可破的呀!」
「瀟瑤如今已是一被廢之人,除了落兒,什麼都沒有。為了她,破誓也不過如此!」
落兒,又是落兒!除了她,難道就沒別的了嗎?
「好,朕立即派人送你前去。但是,你既然出了這寒露宮,就由不得你了!」
「一切但聽皇上吩咐!」
回答得服服帖帖,好像惟命是從似的。但是,一個心死之人的臣服,還有意義嗎?
堯弘帝不禁心寒,都十六年過去了,還有什麼恨是放不下的。當年,若不那樣做,怎能護得了她們?
第二日,天放晴,陽光明媚,萬里無雲,慕瀟瑤在皇宮內侍的保護下踏上了前往陽國的漫漫長路!
歐陽昶曦一行人匆匆趕往陽國,前來接待他們的是即將做新郎官的陽國太子明子卿。
安置好暮落,歐陽昶曦從馬車上下來,直奔主題:「信函你應該已經收到了吧。」
「剛收到,已經和父皇討論過此事了。」
「結果如何?」
「人倒是找到了,但能不能治還是另外一碼事。」話說完,明子卿臉上全是無奈,這事還真是難著他們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們也沒辦法嗎?」一聽他如此說,歐陽昶曦的緊張不自覺地表現了出來。
「這倒不是,只是他們有自己的原則,我們也沒辦法。先不說這些了,還是到了王宮再細細商談此事吧。對了,公主現在情況如何?」
「很不樂觀!」
答完,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看著這滿街的紅色,歐陽昶曦這才想起此行的正事,帶著歉意說道:「送親隊伍隨後就到,大婚三日後如期舉行!」
明子卿點頭回應,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