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夜,葉瀾和蘇廷芳還有小福擺好飯菜和碗筷,三個人坐在桌邊,都沒有要動筷的意思。他們好像都在等待著什麼,都期待的看著門口,天氣這樣冷,可是他們卻開著門。葉瀾看著蘇廷芳,看著自己懷裡的小福,再看向門。
他拿起筷子,輕聲說:「開飯吧,菜都涼了。」
三個人的心都一陣失落,只好拿起筷子開始吃飯。這樣的年夜飯,他們食不知味,拿著筷子,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最終,蘇廷芳先放下筷子,抹著眼淚回了房間。而小福更是埋頭在葉瀾懷裡笑聲的抽泣了起來,葉瀾安撫的摸了摸小福的腦袋,自己閉上眼。
突然,他聽到腳步聲,進門了,他轉過頭去看。季初人正一臉滄桑的走進來,他懷裡抱著一個小包袱。他緩緩走到葉瀾面前,掀開那個包袱面上的一層棉布。葉瀾才看清,他懷裡竟然是一個孩子,那孩子有著如墨一般的黑眼珠,眼珠溜溜轉動著。
葉瀾驚訝的放下小福,站起來,他看著季初人。他滿面痛色,眉頭緊蹙,臉上還有未干的淚滴。只是那淚已經被雪風吹得凝住了,他的下巴有了青色的胡茬,他的嘴唇也慘白的裂開。
「爹地……」小福叫了一聲,她往門口看了看,問:「星星呢?」
聽到小福這樣糯糯的聲音,帶著哭腔問他,他終於忍不住,閉上眼。他將懷裡的孩子交給葉瀾,說:「他叫葉瀟然,好好照顧他。」他蹲下身子,看著小福,說:「星星有工作,去了另一個地方,她說,小福,要聽爸爸的話,等小福長大了,她就回來。」
季初人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看著那桌年夜飯,他們家分明只有三個人,桌子上卻擺了四副碗筷。他知道,他們還在等她,可是,他們在也等不到了,他不忍說出那樣的結果。他只能站起來,強忍著內心的痛苦,大步往門口去了。
「爹地……」小福追上去,她追不上季初人,一個著急,摔倒在地上,她大哭著說:「爹地……」看見季初人頭也不回的走了,她哭得更大聲了,撕心裂肺的吼著,大叫:「騙子,騙小福的……爹地,你騙小福,星星呢……我要星星……」
蘇廷芳聽見哭聲,跑出來,趕緊扶起小福,看見季初人凝注的腳步。她再看了看葉瀾和他懷裡的孩子,她閉上眼,許是猜到了什麼。
季初人終於再一次邁開腳步,他要為她做好最後一件事,他不能告訴他們真相。可是孩子,他知道如果瀟然跟著他,一定會吃苦,他該把他還給葉瀾。他也知道,這樣做,葉瀾遲早會知道真相,但是,他會為了孩子,振作起來。
葉瀾將瀟然遞給蘇廷芳,然後追了出去,他要知道她人呢。
「季初人……」葉瀾追上季初人,在冰天雪地裡,他站在那裡,顯得那樣蕭條,他問:「她人呢,為什麼只送孩子回來,她人呢,她到底在哪裡?」
終於,他爆發了,隱忍了八個月,他將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出來,他用腳去踹地上的雪。雪花被他踹得飛了起來,他們從天上飄落到地上,本來以為再也不能飛,卻再一次飛翔了起來。
「她……」季初人閉上眼,任寒風吹打在他臉上,他仰起頭,讓那些飛舞的雪花飄灑在他臉上,隨即融化成水,和眼淚一起滑落。他皺眉,強忍住內心的苦悶,壓低聲音說:「你只需要知道,她現在很好。」
葉瀾不信,他衝到季初人面前,抓住他的衣領,卻看見了他臉上的清淚。終於,他還是放開他了,他問:「她是不是出事了,她到底出什麼事了?」
「葉瀾哥……」於婷婷和文常趕到,她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夾,看到季初人那樣狼狽的樣子,她有些吃驚,說:「季初人,你怎麼在?」
葉瀾看見於婷婷手裡的文件袋,問:「是什麼?」
於婷婷把文件袋遞出來,文常皺眉,拉住於婷婷的手,不讓她遞給葉瀾。於婷婷掙脫他的鉗制,她哭著說:「他有權知道,你想讓他一直這樣等下去嗎?」
文常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這幾個月,他們瘋了一般尋找肖星稀,多苦多累都沒流過淚。於婷婷流產的時候,他又恨上肖星稀了,為什麼她總是這樣,讓所有人為了她吃苦受累。那天他發脾氣了,決定再也不著肖星稀了,可是於婷婷休養了半個月,他們又開始找她。
終於,下午於婷婷醫院聚餐,陳醫生說到了肖星稀,於婷婷才找他要了肖星稀的病歷表。當她看到那一行小字的時候,她感覺天塌了,世界也黑暗了。腦瘤,因為發現不及時,已經擴散開,壓迫著腦袋裡很多神經,而最大的神經是視覺神經。
當時如果找國外專家做手術的話,成功幾率是百分之五,很低,但是找腦殼專家的話,還是有希望。可是,她再也沒去找過陳醫生,不知道她是自己聯繫國外專家,還是怎麼樣。
季初人連忙去搶那個文件袋,可是他的動作不如葉瀾快,他只搶了個空。
於婷婷看著季初人的反應,她上前拉住他,問:「是你,對不對,是你帶走了她,對不對,你快帶她回來,現在手術的話,還有機會的,這些時間她有沒有再吃藥,有沒有做化療?」她嘴角有了一絲笑容,說:「一定有,對不對,你那麼愛她,一定治好了,對不對?」
她急切的問著,見季初人像一隻飄落的風箏,無力的垂著頭。她搖晃著季初人的身體,哭著說:「你說啊,你說啊,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瘋了嗎,傻了嗎,癡了嗎,還是啞巴了,你說啊,你說……」
她一掌又一掌的打在季初人的臉上,很快他的臉就有了血紅的印子,他卻渾然不覺。文常過來拉住於婷婷,抱住她,讓她在他懷裡哭鬧,直到她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