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一陣急切的門鈴聲響起,於絲絲停下了跟兒子搶薯片的動作。眉頭緊皺,他們剛剛搬來這裡不久,誰會來敲門呢?千萬別是她最害怕的那樣啊,於絲絲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子裡面,從門縫裡面看出去,那是張熟悉卻焦急的臉。
拉開門,兩人就這樣久久的對視。他喘著粗氣,額頭冒著密密麻麻的汗,汗水黏濕了他的細發,他就這樣安靜的看著自己,仿若一尊雕像,然後他的唇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聲音,於絲絲卻讀懂了他的嘴型,那是她的名字。
「於絲絲。」
於絲絲勾唇,輕笑。然後盧偉大步走上前,一伸手就攬緊了她的腰肢,於絲絲想掙扎,脖子上卻涼涼的,伸手一摸,是他的眼淚。她從來都不知道男人也是會流淚,更不知道還會有人為她流眼淚。一時間她竟然忘記了掙扎,安靜的享受很多年沒有過的擁抱。
「對不起,我失態了。」很久之後,盧偉想意識到什麼,他抱歉的往後退一步,有些尷尬。
「沒關係。」於絲絲伸手拂開臉上的髮絲,以此來忽略她的不安。
「我,我是來給陽陽檢查的。」盧偉找不到話題,只能隨便掰了一個。於絲絲點點頭:「先進來再說吧。」
於念陽坐在沙發上安靜的看電視。看見盧偉進來,記性超好的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他是醫生,然後甜甜的叫:「盧叔叔。」
「陽陽乖,叔叔先幫你檢查好嗎?」盧偉在他身邊坐下來,他很喜歡這個孩子,也很心疼這個孩子。
「我去幫你泡茶。」於絲絲還沉沁在他剛剛的那個擁抱裡面,轉身腳步有些慌亂的逃開。
「怎麼了,陽陽不開心?」看著於絲絲的背影,於念陽嘟著小嘴,臉上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表情。
「盧叔叔,為什麼我沒有爸爸呢?」於念陽捧著腦袋,偏過頭看著盧偉,他的表情好期待。因為,他也好希望有爸爸帶他去公園,他也想有爸爸陪他看電視。可是,每當他一提起爸爸這個字眼的時候,媽媽都會難過,所以,他不敢問,可是,他想啊,他真的想啊。
「呃,陽陽,可能,可能你的爸爸在很遠的地方,他也很想你,可是,因為各種原因,他不能來見你罷了。」盧偉想了很久,終於還是想了一個借口。
「是這樣嗎?真的?我爸爸也會想我嗎?」果然還是個孩子,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原本暗淡無光的臉變得流光溢彩。
「嗯,是這樣的。」
於絲絲就這樣安靜的靠在房門上,聽著他們的對話,臉頰上多了兩條痕跡。原來,陽陽不是不想爸爸,而是他在害怕自己難過。聽著盧偉耐心的安撫自己的兒子,心裡有很大的觸動,滿滿的全是感激。伸手拭乾臉頰上的淚痕,擠出一個笑容才緩緩的走出去。
「喝茶。」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於絲絲的笑多了一份感激跟溫柔。
「謝謝。」盧偉收好聽診器,然後端起茶杯淺酌了一口,才輕輕說:「陽陽的身體還算穩定。」只是這一句話,就讓於絲絲放心很多,如今,她已別無所求,只要陽陽好就行了。
「呃,我有話想跟你說。」很久之後,盧偉輕輕開口。
「好,我們去院子裡走走。」於絲絲首先起身,她隱隱約約的知道盧偉要說什麼,可是,這一次她沒有逃避,或許,她也是在隱約的期待些什麼。
「如果不是我找你,你打算永遠都不見我了嗎?」盧偉跟在她身後,幽幽的開口,那口吻,帶著深深的落寞。
於絲絲轉過身,盧偉的臉上一派淡然,陽光傾灑在他的臉上,帶著阿波羅一樣的光芒,然後她垂下頭:「對不起……」
「我好怕你就這樣消失不見你知道嗎?」他伸手覆上於絲絲的臉,他溫暖的指尖觸碰到於絲絲的臉頰,引起一陣戰慄。於絲絲不語,心裡卻彷彿是有一股暖流滑過,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沒有被人這樣好好呵護過,有多少年沒有這樣被人疼惜過了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見不著你的時候會悄悄的想。我想你是不是開心,我想你是不是快樂,我想你一個人負擔著陽陽會不會很累,我想你會不會很擔憂陽陽,我也在想陽陽會不會出意外,你會不會傷心欲絕。可是,當我終於完成一個手術去找你的時候,你卻不見了,那時候,我是有多著急,我是有多難過,你知道嗎?」盧偉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全是對於絲絲的思念。說不心動那是假的,可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愣愣的看著盧偉那張俊俏的臉,還有那緊皺的眉頭,她好像伸出手指,去撫平他那緊皺的眉頭,她還想說:「盧偉,咱不皺眉好麼?」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外一句。
「盧偉,我……」
「別說話,我怕我會忍不住掐死你。」盧偉突然走過來抱著他,很用力,彷彿是用盡他所有的力氣。
那一瞬間,於絲絲緘默了,她不說話,任由盧偉抱著她。全身心的投入進他的懷抱,安然的閉上眼,好多年沒有那麼放鬆過了,原來,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懷抱,一份溫暖。伸手反抱住腰間,他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環抱著於絲絲的手臂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他把下巴放在於絲絲的頭頂,喃喃道:「以後都別突然失蹤了好嗎?」他的聲音很小,聽起來並沒有那麼真實,於絲絲卻是默默的點點頭。
那一刻,她開始相信,這個世界,總有那麼一個人一直守護著你,總有那麼一個人在你難過不知所措的時候,適時的出現,總有那麼一個人會為了尋你而踏遍了萬水千山。
彷彿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這一天。盧偉捲起了衣袖,把於絲絲推出廚房,說是要好好表演一下廚藝。
於絲絲撇嘴:「吃了你的東西會不會中毒?」
「沒關係,我是醫生。」盧偉說得慷慨,卻把於絲絲跟於念陽兩人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能鬱悶的坐在沙發上狠狠的啃薯片,一口咬下去,發出喀的一聲響,於絲絲這是把薯片當做盧偉來啃呢。
「來咯,開飯咯。」盧偉戴著圍裙,笑意盈盈的捧著碗出來。
於絲絲苦著臉:「可以不吃嗎?」
「你說呢?」盧偉雙手叉腰,故作生氣狀,於絲絲跟於念陽兩個人很自覺的慢吞吞的靠近餐桌。在盧偉笑著威脅下,戰戰兢兢的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然後猛然瞪大眼睛,再夾了一塊試試:「盧偉,你確定這是你做的?」於絲絲問。
「嗯哼!」他不說話,只是幫於念陽夾了一塊菜,囑咐他慢慢吃。
「我從小就沒有父母,所以才很小的時候就學會自己做飯了。」盧偉幫她夾菜,漫不經心的說。於絲絲卻聽得很心酸,原來,他們都是可憐的孩子。
「盧偉,你以後經常做飯給我吃好不好?」於絲絲不知道為什麼,埋著頭突然就說出來這句話。
「你是說真的?」盧偉卻很激動,放下筷子握住於絲絲的手,害怕剛剛是自己聽錯了。
「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娘倆的話。」於絲絲故意這樣說道,還看看兒子,跟於念陽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介意,一點也不介意。」盧偉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然後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很開心的幫於念陽跟於絲絲兩人夾菜,唇角勾起的那一抹笑久久不曾散開。
吃晚飯,兩人走在田野上,前面是於念陽牽著小狗奔跑。這一副畫面好溫馨好美滿,如果可以,他們都希望可以一直繼續下去。
盧偉突然站在原地,於絲絲好奇的看著他,也跟著停下來。他看著於絲絲的眉眼,誰也沒有說話,於絲絲的心理卻滿是甜蜜。
你被人這樣小心翼翼的端詳過嗎?他把你當做陶瓷娃娃,害怕一不小心就把你碰碎,用世界上最溫柔的眼神凝視你,然後輕輕說:「我愛你。」這個時候,你該笑還是該哭?於絲絲只是轉過身,卻拽起他的手,往前面走,沒有回頭,這個時候,她不能回頭,一回頭,她就會放不下曾經。
盧偉反握住她,用溫暖的大手包裹她有些微涼的手。終是十指緊扣,然後他看向別處,輕輕的說:「絲絲,有沒有那麼一個人會讓你想要彈指老去。」
於絲絲轉過頭看著他,毫不猶豫的說:「有,但那已是曾經。」說完才感覺自己失言了,她垂下睫毛,想說抱歉。
盧偉卻笑了:「我也有,那就是現在。」他看於絲絲的眼神溫柔如水,他輕輕扣起於絲絲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然後說:「不用內疚,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但是,我希望你未來的每一天都有我。」
於絲絲愧疚的點點頭,主動伸手環過盧偉的腰間。他的胸膛不寬厚,卻足以溫暖她,然後,於絲絲聽見自己略帶哽咽的聲音:「盧偉,我孤單了好多年。」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就來到了你身邊。」盧偉心疼的吻吻她的髮絲,他在心裡發誓,自己一定會好好對待於絲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