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姐,昨晚謝謝你了。」小軒起來見自己睡在於絲絲的家裡。隨便洗漱了一下,然後扶了扶劇烈疼痛的頭,摸索著下了樓。然後就看見於絲絲靠在吧檯上算著賬目。有些歉疚的垂下頭,到最後,他始終還是沒有能夠為於絲絲做點什麼。
「頭疼嗎?」於絲絲頭也不抬的說話,然後繼續說:「藥在那邊,吃完回去休息。」
小軒的心理立即湧起一股暖流,於絲絲冷漠的面頰下面,其實有一顆很細膩的心。他不再說話,因為他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直接一邊,拿起藥丸,端起水杯送服。
「越是沒有人愛,就越是要愛自己。」於絲絲終於抬起頭,眼神堅定的告訴小軒。
「絲絲姐,我……「他想說什麼,於絲絲唇角微揚,長長的歎息:「別再留戀已經失去的,看向未來吧。」這個時候的小軒,有多麼的像當年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固執的認為,只要真心以對,對方也會全心全意的待你,可是,最後的最後,柯斜陽卻用殺敵人的槍指著自己,更重要的是,他真的開槍了。這是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事情,也是她永遠都無法擺脫的噩夢。
「小軒,幫我接通黃貝貝的電話。」於絲絲拿起電話,按下那個熟記於心卻從未撥通的電話號碼。顫抖的雙手握住電話柄,在嘟嘟的聲響中等待。終於,那頭傳來一聲沉穩的聲音:「喂,哪位?」
就是這個聲音,她死也不會忘記,這就是那個跟自己糾纏了一生一世的聲音。可是,她卻很快的恢復了冷漠的姿態。摀住傳聲筒對小軒輕輕說:「跟他說叫黃貝貝聽電話。」說完就把電話遞給小軒。
小軒看了看於絲絲,然後點點頭,接過電話:「請讓貝貝接下電話好嘛?」
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後便傳來了黃貝貝的笑聲,她好奇的對著這邊的小軒說:「喂,你是誰啊?」
「貝貝……」小軒想說什麼,於絲絲一把接過電話放在耳邊,然後冷冷的說:「黃貝貝,三天之後我要見到你,不然就等著我去找柯斜陽吧。」說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裡也沒底,也不知道這招是不是管用,反正,若是黃貝貝真的貪戀柯斜陽的榮華富貴,她就一定會來。若是她沒有來,那麼就是不怕自己出現,更可能會告訴柯斜陽。於絲絲思忖著,手指在櫃檯上輕輕的扣。
看來,她得搬家了。
「絲絲姐,我想知道真相。」小軒坐在於絲絲的身邊,很認真的看著她。他很想知道,不單單是因為黃貝貝,更是因為這個一直把自己當做親弟弟的絲絲姐。
「好,去關門吧,我們今天不做生意了。」
小軒點點頭,跑到門口去拉下卷閘門。於絲絲坐著,靜靜的看著小軒忙碌的聲影,她要把他摒棄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再也不能讓跟自己有關的人跟著自己受傷害了。
小軒忙完了這一切,又安靜的坐在於絲絲的身邊,準備聽她把所有的事情講出來。於絲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為他也倒了一杯,然後吸吸鼻子,回憶開始氾濫,那些封鎖已久的記憶猶如排山倒海般的朝自己襲來。
「很多年前。有這麼一個女人,她的夢想是征服全世界的男人,讓所有的男人都臣服在她的腳下。可是,她卻偏偏做了別人的小三。那個男人溫文爾雅,對她蹦蹦體貼。可是,那個女人卻冷漠得不像話,因為,她不許自己愛上任何人。終於,他們分手了,就是在那一晚,她去酒吧喝酒,遇見了另一個霸道的男人。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會愛上這個男人,她願意洗淨鉛華專心的為這個男人相夫教子。」於絲絲慢慢的說,眼淚也開始絕提,小軒只是靜靜的聽著,聽著那個女人跟男人之間的糾糾纏纏,感同身受她的悲、她的苦。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這個男人並不愛她。他把女人關起來,一心的想要打掉女人肚子冷漠的孩子。她任性的逃跑,卻被他的仇家跟上,那是怎樣的一場血雨腥風啊,他的仇家把女人當做是要挾他的籌碼。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女人倒在血泊之中,好在,最後他們終於化險為夷。女人也因為受傷昏迷了很久,醒來之後,就知道了他要舉行婚禮。就是他的婚禮那一天,女人臨盆了。他從婚禮上趕回來,送她去醫院,可是,中途卻遭人圍剿……」
屋裡安靜得可怕,只剩下於絲絲那空洞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沒有回憶的恐懼,她就這樣捧著茶杯,安靜的說著,說著,彷彿是在說電視情節,彷彿那些年發生的事情,與她無關。可是,天知道,她是有多麼的希望那些事情真的與她無關啊。
「他用槍指著她的頭,命令她讓開。女人固執的搖搖頭,他真是就扣下了扳機。女人絕望的閉上眼,她想過千萬次自己是怎麼死的,可是,就是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在她最愛的男人手裡。那時候開始,恨就滋生了,她把所有的愛都化成了恨。送到醫院的時候,女人的朋友早已安排好了,做了難產的假象,她被注射了藥物,而他也以為她死了。就這樣,他們之間的糾糾纏纏就到此為止,她踏上了遠走的班機,他以為她死了。」於絲絲說到這裡,手緊緊的握住茶杯,指關節泛著白,看得出她內心有著怎樣的一種掙扎。
「你知道那種被最愛的人拿槍指著的感覺嗎?你知道你閉著眼以為自己要死的感覺嗎?你知道他真的開槍了的感覺嗎?那種痛會讓人窒息,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種痛,可是,這種痛,卻卻接近心房。」於絲絲說道這裡已經泣不成聲,很多年沒有哭過的她咬著唇,盡量的不讓自己大聲哭出來。她一直告訴自己,不可以脆弱,可是,在回想那些曾經的時候,彷彿是有人拿著一把刀在她的心上一刀一刀的割,疼得讓人窒息。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她以為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可是,在回想起來的時候,她還是會疼,還是會疼得像要窒息。
「那個女人就是絲絲姐你吧。」很久很久之後,小軒淡淡的說。他知道,這是一個很白癡的問題,可是,他確實找不到該說什麼話,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看似堅強其實脆弱的不行的絲絲姐。
於絲絲抿唇,點點頭苦笑,淚水卻一點一滴的落下來,她就是那個可悲的女人,那個傻得捧出自己的心放到別人面前,任由他踐踏的女人。
「所以我說,全世界都可以不愛我,都可以不喜歡我,都可以不珍惜我。但是,我自己要愛我自己。我,要做世界上最珍惜自己的人。」於絲絲最後大聲的說。
「是,我們都要做世界上最珍惜自己的人。」小軒跟著附和。
在昏暗的咖啡廳裡,兩個受傷的人學著如何堅強,如何愛自己。端起茶杯碰杯,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軒啊,我只是難過陽陽啊,若是他離開了我,那我可怎麼活啊。」於絲絲半趴在吧檯上,幽幽的說,每每一想到兒子的病情,她的心就彷彿被撕裂了一般。
小軒看著於絲絲,他想說:「絲絲姐,咱不哭好嗎?」可是,眼淚也跟著滾滾而下,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很久很久之後,於絲絲揚起頭,擦乾了淚水。看了看這裡的一切,如何堅定的對小軒說:「小軒,我們必須搬家。」
小軒不解的看著於絲絲,隨後也明白了,重重的點點頭:「絲絲姐,你去哪兒小軒就跟去哪兒。」
「不,小軒,你必須離開,以後都不要跟我在一起,柯斜陽不會放過跟我有關係的人。」
「那好,那我們就一起死,我不怕。」小軒說得斬釘截鐵。於絲絲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可是,她並不想無辜的小軒被捲入這裡面來。
「小軒,你必須離開。」她彎下腰,把抽屜裡面準備進貨的錢塞到小軒的手裡:「拿著錢趕緊走,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也不要說認識我。」
「絲絲姐,你把我小軒當什麼人了。我雖然沒有什麼本事,我雖然不夠堅強,我雖然還不夠強大,我還不能保護你。可是,我是絕對不會走的。從你收留我,把我當成弟弟對待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訴自己,這一輩子不管在哪兒,都會跟著你我不會離開你。」小軒氣呼呼的把錢扔到櫃檯上,用從來都沒有那麼堅定的語氣說道,這個時候,他是那樣的激動,那樣的堅強。他彷彿一下子就長大了,變得堅不可摧。
「小軒。」於絲絲相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把錢收起來:「如果有一天你要走,記得告訴我。」說完就蹲下身裝作整理抽屜。
小軒沒有反駁,卻在心裡發誓,這一生絕不會讓人欺負他的絲絲姐。就連那個她最愛的柯斜陽也不可以。